整个过程如履薄冰,谨慎到了极致,仿佛脚下并非松软的沙地,而是布满了不可见压力感应线的死亡区域,一次失误便是万劫不复。
越靠近那头懒惰之主,空气中弥漫的、如同实质的惰性规则就变得越发浓稠、沉重,即便它没有主动散发任何恶意,也让他们感觉像是在承受着万米深海的恐怖压强,巨大的、无形的阻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凝固他们的血液,冻结他们的思维,将他们的意志力彻底碾碎。
每个人都死死咬紧牙关,额角与脖颈处青筋隐现,完全依靠着骨指最后悲壮爆发所带来的、正在飞速流逝的短暂清明,疯狂燃烧着残存的意志作为燃料,拼死对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诱使他们停下、瘫软、就此长眠不醒的可怕力量。
他们的眼睛,不敢有丝毫斜视,死死锁定在那个不断旋转、散发着稳定而冷冽白光的旋涡出口上。那是沉沦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是窒息深渊里唯一的氧气管,是他们此刻全部精神、意志与行动的唯一坐标和最后寄托。
凌凡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头巨蜗身上散发出的、如同深海暗流般庞杂而缓慢的“睡意”波动。
它那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每一次的呼吸吞吐,都引得周围浓稠如粥的规则之力随之微微荡漾、起伏,如同投入绝对静湖的石子,一圈圈无形地扩散开来,让他们的精神识海也随之产生细微却极其危险的涟漪与晃动。他死死屏住呼吸,连肺部灼痛欲裂的强烈抗议都强行压下,全身肌肉紧绷如铁,生怕自己呼出的哪怕一丝最微弱的气流,都会成为打破那脆弱平衡、惊动这永恒沉睡者的最后一根、无法承受的稻草。
十米,五米,三米……
出口散发的微光已经越来越清晰,冰冷的光晕甚至能开始勾勒出他们脸上因极度紧绷而僵硬的肌肉线条和眼底深处那竭力压抑、却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迫切与渴望。
就在最前方的李洛霜,她的指尖几乎已经要触碰到那旋转白光所带来的、微弱的、代表生路的空间波动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沉闷,却仿佛直接在他们灵魂本源深处响起的规则震颤,蓦然自虚空中荡开,那不是通过空气介质传播的声波,而是整个“懒惰”规则领域本身产生的、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来源,毋庸置疑,正是那头始终如同死亡般沉睡的懒惰之主。
是它即将从永恒梦境中苏醒的可怕征兆?还是它无意识间、如同凡人睡梦中的翻身或呓语般,自然散发的、周期性的规则波动?
无从判断,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分析判断。
“快。”
李洛霜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隐匿、谨慎计划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她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惊动对方,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道短促而尖利、充满了决绝意味的低喝,身体先于意识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如同扑向唯一生路的雌豹,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腿,猛地向前一扑。
在她身后,马克西姆反应亦是极快,他那粗壮的手臂如同推货物一般,几乎是用上了柔劲,将离他最近的凌凡和诺亚猛地向前推去,
利亚姆和韦诺也在同一时刻,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纵身向前跃起。
五道身影,几乎是叠在一起,以一种狼狈不堪、却异常决绝的姿态,狠狠“撞”进了那不断旋转的白色旋涡之中。
在身体被强大的传送光芒彻底包裹、外界感知开始模糊、意识仿佛要被从肉体中抽离的最后一刹那,凌凡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视野中,那只小山般的橙黄色巨蜗,依旧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塑般,静静地匍匐在穹洞中央,温暖的光晕笼罩着它,仿佛他们之前的逃亡从未发生,未曾惊扰它分毫永恒的安眠。那枚至关重要的琥珀色钥匙,也依旧在它背壳顶端散发着宁静而诱人的光晕。
然而,就在那惊鸿一瞥的瞬间,凌凡似乎瞥见——在它那半透明的、凝胶般缓慢脉动的身体表层之下,似乎有某种更深沉、更晦暗的、如同血管或神经丛般的黑暗纹路,极其诡异地、缓慢地蠕动、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复归于那片温暖祥和的平静之下。
是空间扭曲造成的视觉误差?是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那极致懒惰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某种更为深邃、更为不祥的本质?
凌凡来不及捕捉这转瞬即逝的异象,更来不及深入思考。强烈的空间撕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将他彻底淹没,眼前的暖色洞窟、那慵懒的巨兽、那未得的钥匙,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退潮般飞速远去,被一片全新的、未知的、等待着他们的景象所取代。
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逃离了“懒惰”洞窟,保全了性命,延续了人类最后的火种。
但那把钥匙,以及那头巨蜗身上可能隐藏的,能够用规则侵蚀凌凡身体的秘密,却被他们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温暖、死寂、仿佛能融化一切意志的深渊之中。
这份沉重的“未完成”,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烙在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它不仅是一次战略上的放弃,更成了一种无声的警示与负担,为他们前路的阴霾,增添了一份重量,也为最终决战的走向,埋下了一个充满变数与悬念的伏笔。
就在几人离开懒惰洞窟后,那只巨大的蜗牛其中一只眼睛眯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几人离开的方向,心里叹气:“连这种程度的规则侵蚀都无法抵抗,不知道选择他们对不对,算了,让傲慢去验证吧,懒得管。”
如果让李洛霜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扛住了规则的侵蚀,就能轻松带走钥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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