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多多关照，请多多关照。”中村修平站起来，连连躬身。
姜峰也只好站起来，学他的模样，躬身道：“哟西哟西！”心里却骂道，跟鬼子说话真麻烦。
姜峰心中猛地一跳，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他瞬间明白了，韩本山这位“老友”绝非寻常人物，正是013设备修复后频繁造访南江厂的倭国专家。
他与这位专家曾有过几面之缘，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过往情景：留着两撮标志性的鼻涕胡，矮小却透着股精悍劲儿，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深色西装，身后紧跟着一名沉默的翻译；每次从姜峰身边经过时，那人总习惯性地高昂着头，眼神从鼻尖向下斜睨，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尽管他身高仅一米六出头，而姜峰挺拔地站着一米七五的个子，这反差更显其可笑又可鄙。
姜峰向来心知肚明，韩本山在南江厂暗中布局已久，其背景深不可测，如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整个厂区。而他自己，虽笼络了一帮忠心的小兄弟，无非是想在南江厂内部拉个小山头，稳稳立足脚跟，并无太大野心，因此始终对韩本山敬而远之，避免卷入漩涡。如今韩本山直接挑明意图，姜峰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工厂核心的商业技术机密和多方势力利益，一旦泄露，轻则引发内部动荡，重则导致技术外流，后果不堪设想，毁掉整个南江厂的根基，自己也弄个身败名裂，说不定还殃及父亲。
然而，韩本山在南江政商界的深厚根基让姜峰不敢轻举妄动，这位前辈的能量如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姜峰沉思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冰凉的瓷缘，杯中的余温早已消散，仿佛映衬着他内心的凉意。
他缓缓点头，声音略带沙哑却故作镇定：“韩叔，您这么看得起小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小弟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韩本山闻言，脸上顿时绽开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如春水般舒展，他伸手重重拍了拍姜峰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接下来，中村修平会约你见面详谈，你们多交流，望老弟多花点心思，把细节都摸透。”
接着，他从容地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金卡，卡面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稳稳递到姜峰面前，“这是中村修平给的一点见面礼，密码是0，往后还有更丰厚的感谢酬劳，足够你打点上下关系，确保万无一失。”
姜峰心头一热，一股复杂的兴奋与不安交织涌起，他半推半就收下卡片，冰凉坚硬的触感瞬间刺入掌心，仿佛烫手的山芋；他连忙将卡片塞进口袋深处，动作慌乱，生怕咖啡馆角落里的任何目光窥见这隐秘交易，一颗心怦怦直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姜峰推开辛巴克的玻璃门，门铃在他身后清脆地欢快地作响，空气中还弥漫着咖啡的浓郁香气。他快步走向停车场，心跳如擂鼓般加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只有几辆旧车停靠在角落里。他立即驱车来到附近的银行自动取款机前。
排着短队时，他耐着性子等待，手指不安地敲打着裤缝，目光不时扫过周围的行人，生怕有人注意到他的焦虑。终于轮到他了，他深吸一口气，把卡插入机器，输入密码时指尖微微颤抖。屏幕跳出的数字让他心中一震——六位数余额在眼前闪烁，那红艳艳的字体仿佛在嘲笑他的犹豫。
这不是走向腐败的第一步吗？他自言自语，在衡量着利弊，脑子里两个人在激烈地吵架。一个声音冷静而严厉：千万不要拿，退回去，否则你将步入深渊，再也回不了头；另一个声音贪婪而诱惑：挣钱不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拿了又何妨，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手却不受控制，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从取款机中取出一沓厚厚的钞票，迅速塞进钱包深处。
他快步回到车上，关上车门，引擎轰鸣声中，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确认无人跟踪，才驶离银行。
回到厂里，车间机器的嗡嗡运转声隐约可闻，那熟悉的节奏像在提醒他工厂的日常运转。姜峰走进办公室，随手关上门，半躺在那张旧皮沙发上，皮革的凉意透过衬衫传来。他闭上眼，脑子里飞快地倒腾起来，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自从他发现成奇有反骨后，他本想培植王大力顶替他的角色，做个小跟班，方便操控。但经过更衣室那次考验，王大力冲动地与人争执，差点引发斗殴；赛场那次，他又莽撞地暴露计划，险些坏了大事。这些经历让姜峰彻底看清，王大力有勇无谋，缺乏策略头脑，最多只能做个打手，处理些粗活。
现在，他必须另外物色人选，一个更精明、更可靠的角色来顶替成奇的位置。他反复掂量着厂里的几个骨干，思索着谁有潜质，谁又能被牢牢掌控，心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敲门声打断了姜峰的思绪。他应了一声，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机修车间副主任黄兴洪。他正是陈平所在车间的领导。黄兴洪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那是机修车间为本车间几名生活困难的职工向上级申请补助而打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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