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用到一半,皇后忽然放下银箸,脸上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身旁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女官便引着一位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步入殿中。
那女子身着藕荷色宫装,梳着时下流行的发髻,步态轻盈,低眉顺眼。
来到近前,她依礼下拜,声音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臣女杨芷,参见皇后娘娘,参见瑞王殿下。”
玉砚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位名叫杨芷的女子,估摸着年岁不过十七八,正是青春正好,容貌确实秀丽,肤光胜雪,眉眼含羞带怯,举止端庄,一看便是受过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
皇后热络地介绍起来,语气中满是赞赏:
“砚儿,这是杨姑娘,乃覆州知府杨大人的千金。杨姑娘可是咱们大吾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理,德容言功皆是上乘,素有贤名。”
她又转向杨芷,笑道:“芷儿,这便是瑞王殿下。”
杨芷偷偷抬眼,飞快地觑了玉砚一眼,见他面容清俊,气质温雅,虽神色间略带疲惫,却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不由得心跳加速,脸颊飞起两朵红云,连忙又低下头去,全程规规矩矩地端坐着,不敢有丝毫斜视,生怕唐突了这位俊美无俦的亲王。
玉砚心中无奈,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温和的礼数,微微颔首:“杨姑娘有礼。”
一顿饭,玉砚吃得食不知味。
皇后显然有意撮合,席间话题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向杨芷,夸赞其才情品性。
杨芷也小心翼翼地应对,言语得体,显示出良好的家教。
她提及家中尚有一位兄长,已在朝中任太傅之职,行事稳重,是朝中栋梁。
玉砚只得勉强应和着,说些“杨太傅确是能臣”、“杨大人教女有方”之类的客套话,思绪却早已飘向了遥远的北疆,飘向了那个杳无音信的人身边。
膳毕,皇后不顾玉砚眉眼间的倦色,执意催促道:
“御花园里几株早春的玉兰开得正好,砚儿,你陪杨姑娘去走走,散散心。年轻人,总闷在屋里做什么?”
玉砚推脱不过,只得硬着头皮,与那位杨姑娘一前一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往御花园走去。
皇家园林,景致自是精奇,即便在这春寒料峭之时,也有耐寒的花木绽放着生机。
然而,玉砚全然无心欣赏。
他听着身旁女子细声细气地介绍着园中景致,说着些闺中趣事,心中却是愈发烦躁与疲惫。
母后近来这般频繁地为他牵线搭桥,殊不知……他玉砚,根本无意于女色。
看来,终有一日,他不得不寻个恰当的时机,与母后稍稍透些底,免得她空费心思。
此刻,他只觉心力交瘁,额角隐隐作痛,周身泛起一阵阵寒意,仿佛一场大病即将来临。
他强忍着不适,又走了一小段路,终是寻了个借口,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杨姑娘,本王忽感身体有些不适,恐不能再陪姑娘赏景,先行告退,还望姑娘见谅。”
说罢,他也不等杨芷回应,便匆匆拱手一礼,转身朝着宫门方向快步离去,将那满园的春色与身后那位含羞带怯的佳人,一同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府邸,独自安静片刻。
玉砚几乎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踏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那强打起来的精神气仿佛被骤然抽空,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车壁上,头脑一阵阵发沉,眼前景物都开始模糊旋转。
连日来的操劳、春寒的侵扰,还有那积压在心底、无处诉说的沉重思念,如同无数细小的蛀虫,终于啃噬掉了他本就算不上强健的根基。
他知道,这次怕是真要大病一场了。
意识昏沉间,洛宫奕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心头。
那人含笑的眼神,无奈的纵容,甚至耍无赖时的痞气,都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遥远。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他此刻才真切地体会到那句诗的滋味——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原来牵挂一个人到极致,竟是这般磨人。
马车在瑞王府门前停下,玉砚几乎是跌撞着下了车。
管家迎上来,见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步履虚浮,惊得连忙上前搀扶。
一触之下,只觉得他手臂滚烫,竟是已起了高烧。
“殿下!”
玉砚摆了摆手,喉咙干痛,声音嘶哑:“无妨……取纸笔来。”
他勉力支撑着,凭着自己对药理的了解,迅速写下一张清热退烧、固本培元的方子,交给下人:“速去……抓药。”
他再也支撑不住,被下人半扶半抱着送回卧房。
连身上被虚汗浸湿的繁琐外袍都来不及脱去,便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意识在炽热与冰寒的交织中沉浮。
一时如同被投入烈焰,灼烧得口干舌燥;一时又似坠入冰窟,冷得浑身战栗。
光怪陆离的噩梦接踵而至。
一会儿是洛宫奕浑身浴血,在千军万马中回望他,眼神决绝;一会儿又仿佛听见那人在耳边低沉呼唤着他的小名“弥弥”,声音焦急而心疼……
他们在一起这数月,朝夕相对,耳鬓厮磨,何曾分开过如此之久?
这分离,竟比想象中更难熬千百倍。
病中的脆弱,将那份深埋的依赖与思念,无限放大,折磨得他即使在昏睡中,也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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