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兔子本是母亲随口提起，说邻庄杨姑娘想要，他遣人寻来便送到了母亲这里，并未经手他人。
此刻被杨姑娘这般说来，倒像是他特意为她费心寻觅的一般。
他因这姑娘平日对母亲多有陪伴，性子也还算知礼，不便当面驳斥，只客套而疏离地回道：“杨姑娘喜欢便好。只是近来公务冗杂，恐难有空暇。”
这话本是委婉的拒绝，留足了余地。
但听在玉砚耳中，却全然变了味道。
他只觉得那杨姑娘字字句句都在彰显着她与洛宫奕之间非同寻常的熟稔，而洛宫奕那声“难有空暇”也显得那般敷衍，仿佛只是碍于自己在场才不便答应。
他坐在对面，像个彻底的局外人，看着他们言笑晏晏，谈论着他完全插不进话的话题。
那份其乐融融的氛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胸口闷得发慌，方才吃下的几口素菜此刻都堵在心口，泛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再也坐不住了。
玉砚倏地站起身，动作有些突兀，引得席间三人都看向他。
他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礼节，微微垂首：“老夫人，杨姑娘，将军……我用好了，屋内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失陪片刻。”
洛夫人关切地叮嘱：“外面天冷，姑娘披件衣裳再出去吧？”
玉砚胡乱地点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出了房门，将身后的暖意和笑语彻底关在门内。
冷风瞬间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强撑的笑意。
他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却丝毫没能缓解心口的滞闷。
屋内，洛宫奕见玉砚神色不对匆匆离去，立刻便想起身跟上。
刚一动，却被母亲拉住了衣袖。
“奕儿，且慢，”洛夫人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了些，“过几日便是你父亲忌辰，祭祀的物品和章程，你得空再与我细说一番，看看可有遗漏……”
母亲提及父亲，洛宫奕只得按下心中的焦灼，重新坐稳，耐心地与母亲商议起来，只是目光仍不时担忧地瞟向门外。
而这短暂的耽搁，对于门外心绪翻腾的玉砚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独自站在寒冷的院子里，望着紧闭的房门，里面隐约传来的谈话声更像是一种讽刺。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日此行简直是……
早知道就不该来！
不来，便不会看到这“一家和睦”的场景，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穿着别扭的女装在这里受冻，更不会像个多余的摆设被晾在一旁，连句话都插不进！
而最让他心寒的是，洛宫奕竟然没有立刻跟出来！
他明明看到自己情绪不对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开始飘下细碎的雪沫，冰凉地落在他的脸颊、脖颈，更是落进了他的心里。
门口停着的是瑞王府用来拉货的那辆再普通不过的青篷小车，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未准备舒适的马车。
玉砚心一横，走到车旁，对候着的小厮哑声道：“收拾一下，我们回城。”
小厮一愣：“姑娘，这……不等将军了吗？”
“不等了！”玉砚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从未有过的赌气，“若他问起，便说我有急事，先回去了。”
说罢，他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那辆简陋冰冷的马车。
车厢里没有任何取暖之物，寒气瞬间包裹了他单薄的衣裙。
他抱紧双臂，蜷缩在角落，听着车外雪粒渐渐变得密集，敲打在车篷上，发出细碎而寂寞的声响。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让他倍感难堪和心冷的庄子。玉砚闭上眼，只觉得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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