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宫奕摇头,指腹抚平他眉间褶皱:“不累,看见殿下就精神了。”
远处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洛宫奕立刻起身,铠甲碰撞发出轻响。
他最后捏了捏玉砚的手指:“睡吧,臣守着。”
门开合间带进一缕夜风。
玉砚裹紧被子,那上面还残留着将军的气息。
窗纸上,高大的剪影又开始来回巡视,像一座永不倒塌的城楼。
第二日。晴空如洗,洪水退去的河滩上露出大片湿润的淤泥。
玉砚卷着裤腿站在浅水中,手中图纸被晨风吹得哗啦作响。他指着河床中央一处凹陷:“这里要打九尺深的桩基,用青石条垒砌。”
洛宫奕已经脱去铠甲,只着靛青色劲装。他接过图纸,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先在上游筑临时围堰。”转头对工人们喊道:“运石料的走东岸!别踩新勘测的桩位!”
河滩上顿时热闹起来。
狄家新运来的粮食堆在岸边临时搭起的凉棚下,几个妇人正烧水煮茶。狄知筹挽着袖子帮忙扛麻绳,锦袍下摆扎在腰间,活像个跑腿伙计。
“这根再往下半尺!”玉砚跪在河岸边缘,手指插入泥土检查湿度。突然被人提着后领拎起来,洛宫奕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殿下离水太近了。”
小皇子沾了满手泥,却笑得眉眼弯弯:“这土质比预想的结实。”他指向对岸,“那边可以省下三成石料。”
正说着,静竹师兄带着僧人们抬来几大桶药汤。
烈日下劳作的工人们轮流过来饮用,预防暑热。柳侍卫正指挥兵士们夯实地基,木桩砸入泥土的闷响回荡在河谷中。
午时,玉砚蹲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核对料单。
洛宫奕端着食盒进来,顺手摘掉他发间的草屑:“殿下歇会儿。”食盒里除了素菜,还多了碟蜜渍桃脯,是昨日狄知筹带来的。
“将军吃过了?”玉砚捏起一块桃脯,下意识要递到对方唇边,又猛地想起场合,转手塞进自己嘴里。
洛宫奕眼底闪过笑意,借着递茶的姿势,指尖在他腕内侧轻轻一刮。
这隐秘的亲昵让玉砚耳根发烫,低头扒饭时差点把筷子拿反。
远处传来欢呼声,第一段基石稳稳落入河床。玉砚匆忙咽下饭食跑去查看,阳光下,他束起的长发像匹流动的墨缎。
洛宫奕望着那个雀跃的背影,将剩下的桃脯仔细包好,藏进了贴身的荷包。
就这样从夏天到秋天。
分立几座县城的八座灰白色的堤坝如同巨人般矗立在江畔,新砌的石缝间还泛着湿润的水光。
第一座建成的堤坝已经经受住三次涨潮考验,湍急的水流在石砌的泄洪口驯服地分流,再不见往日肆虐的模样。
玉砚站在第九座堤坝的基址上,手中图纸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两个月来,图纸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修改的朱批。他望着下游已经投入使用的两座堤坝,百姓们正在坝顶晾晒渔网,孩童们沿着石阶追逐嬉戏,几个老丈蹲在泄洪口旁垂钓,一派安宁祥和。
“照这个进度,三日后就能合龙。”洛宫奕来到身侧,递来一盏温热的药茶。
将军的皮肤比一月前晒黑了许多,指节处还带着新结的痂,那是搬运石料时留下的痕迹。
狄知筹正指挥家仆们搬运最后一批石料,那匹瘦毛驴如今养得油光水滑,驮着两筐糯米灰浆走得稳稳当当。
静竹师兄带着百姓们在堤坝斜面种植固土的草籽,僧衣下摆沾满泥点也浑不在意。
“百年大计啊!”老河工王老汉抚摸着光滑的石面,眼中闪着泪光,“这青石条每块都凿了榫卯,便是蛟龙来了也冲不垮哩!”
玉砚抿了口药茶,苦得皱了皱眉。这一个月来,他晒脱过皮,磨破过手,半夜惊醒修改图纸更是常事。
但此刻望着蜿蜒如龙的长堤,胸中涌动的成就感比蜜还甜。
洛宫奕忽然碰了碰他的手肘。
顺着目光看去,下游村庄的百姓们正抬着匾额走来,红绸覆盖的匾额上“泽被苍生”四个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小皇子慌忙整理衣冠,耳尖却悄悄红了,这比任何圣旨褒奖都更让他欢喜。
江风掠过新栽的杨柳,带着水汽的清凉。最后一方基石被吊装到位时,所有人的欢呼声惊起了江心的白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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