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临江县简陋的客栈内,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今日所见,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玉砚指尖轻点图纸上标注的灾民聚集区,眉头紧锁,“官差个个戴着面罩,却任由百姓暴露在疫病中。”
静竹将药囊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方才在客栈饭厅打听过,城南已有数十人出现高热咳血的症状。”
“京城药材数量众多,行途缓慢,最快也要半月才能到。”他抬眼看向玉砚,烛火在那双深邃的眼中跳动,“等不及了。”
玉砚抿了抿唇,将茶盏重重一放:“明日必须让县衙吐出药材来!那些狗官库房里肯定有存货。”
静竹轻咳一声:“公子慎言。我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商人...”
三人凑近烛光,脑袋几乎碰在一起。
玉砚身上淡淡的檀香与洛宫奕衣襟间的松木气息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冲动。”洛宫奕沉声叮嘱,“周炳背后有锦城知府撑腰,我们现在只能探查情况,不可以正面起冲突,如果真遇到不测,都快把自己身上的文书与令牌拿出来。”
静竹看了看窗外:“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先歇息吧。”
店家送来热水后,静竹主动抱起剑:“我去门外守着。”说完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将门虚掩。
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玉砚看着那张木床和旁边窄小的坐榻,有些为难:“奕公子,你睡床吧。”
洛宫奕摇头,已经开始解外袍的系带:“殿下安心就寝。”他指了指那张坐榻,“臣在那里将就一晚即可。”
玉砚还想说什么,却见洛宫奕试了试坐榻的长度,两条长腿根本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蜷着。
小皇子顿时心疼起来,转身就要去找店家。
“殿下?”
“这怎么睡?我去再要间房,说不定方才有人空出来了呢。”
洛宫奕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必。城中客栈紧张,这样反而引人注目。”
玉砚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洛宫奕这才意识到失态,连忙松开。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滞。
“那...我让店家多拿床被褥来。”玉砚转身往外走,耳尖红得不行。
不一会儿,店家抱着两床干净的被褥进来。洛宫奕接过,熟练地在地上铺开。被褥摩擦发出窸窣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样...真的可以吗?”玉砚站在床边。
洛宫奕已经脱去外袍,只穿着素白里衣。结实的臂膀线条在单薄衣料下若隐若现:“行军时比这艰苦得多,殿下不必挂心。”
玉砚咬了咬下唇,终于吹灭油灯,摸索着上了床。黑暗中,他听见洛宫奕躺下的声音,被褥摩擦的轻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咳嗽声。
“奕公子...”
“嗯?”
“若是明日...”玉砚的声音有些发紧,“若是周炳不肯就范...”
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洛宫奕似乎转了个身:“殿下放心,臣自有后手。”
玉砚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个轻浅,一个沉稳,在夜色中渐渐同步。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
夜深了,客栈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灾民的咳嗽声。玉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盯着房梁上斑驳的阴影,脑海中全是白日里看到的惨状,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躺在街边痛苦呻吟的病人,还有差役凶狠的嘴脸。
他轻轻翻了个身,木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玉砚立刻僵住,生怕吵醒睡在地上的将军。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光,他悄悄转头看向地铺。
洛宫奕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呼吸均匀而绵长。月光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睡得很沉。
玉砚松了口气,又翻了个身。
可刚闭上眼,那些灾民的影像又浮现在眼前。他烦躁地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想看看窗外的情况。
“唔——”床板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玉砚吓得立刻躺平,屏住呼吸看向地铺。洛宫奕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没有被吵醒。玉砚等了一会儿,确定将军还在熟睡,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可越是强迫自己入睡,就越是清醒。玉砚从小就有的毛病,一焦虑就失眠。他盯着床帐上的花纹许久,终于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这次他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借着这个机会,他侧过身来,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睡在地上的将军。
洛宫奕的睡姿极为端正,连睡觉都保持着军人的仪态,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散在枕上,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玉砚看得有些出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洛宫奕眼前轻轻晃了晃。
手指划过空气,带起微弱的气流。
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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