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馒头就着凉水下肚,暂时压住了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却压不住心头沉重的焦虑。阿坤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但紧蹙的眉头和偶尔因腿伤抽搐的嘴角,显露出他正承受的巨大痛苦。薛疤痢的药粉效力有限,伤口依旧红肿溃烂,散发着不祥的气味。
林皓坐在歪腿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薛疤痢那边风险不明,直接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阿坤的腿等不起。他们需要药品,需要食物,更需要了解这座坎门镇的规则,找到一条能隐秘行事的缝隙。
“不能指望那鬼郎中了。”阿坤忽然睁开独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狠劲,“得找别的路子……这地方,三教九流,肯定有别的弄药的门道,未必非得经过薛疤痢那尊瘟神。”
林皓点头赞同。薛疤痢目标太大,而且敌友难辨。他们需要更底层、更不引人注意的渠道。
“我去下面酒馆转转。”林皓站起身,“听听风声,或许能找到点线索。”酒馆永远是信息最混杂的地方。
阿坤嗯了一声,提醒道:“机灵点,别露富,也别露怯。”
林皓再次下楼,这次他没有从侧门溜走,而是直接走进了“招娣客栈”底层那间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酒馆。
正是午后,酒馆里坐了不少人。跑船的、卸货的、还有不少看起来无所事事的闲汉,围着几张油腻的桌子,喝着劣酒,大声吹牛或低声交谈。林皓的出现引起了几道目光的注意,但很快就移开了。在这里,一个面生的落魄文人,并不算太稀奇。
他找了个靠近角落的空位坐下,只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跑堂的伙计懒洋洋地送来茶碗,茶水浑浊,带着一股霉味。
林皓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的谈话。内容大多粗俗不堪,围绕着女人、赌博、吹嘘各自的经历,或是抱怨生活的艰难。他耐心地过滤着这些无用的信息,像沙里淘金。
“……东头老鱼头家的崽子,前天发热抽风,眼看就不行了,结果不知从哪儿弄了点土方子,灌下去,嘿,今天就能下地跑了!”邻桌一个豁牙老汉唾沫横飞地说道。
“土方子?准是找‘泥鳅孙’弄的吧?那老小子,专鼓捣些偏门草药,有时候还真能蒙对……”另一个酒客接话道。
泥鳅孙?林皓心中一动,记住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地位更低下、但可能有些偏门本事的草药贩子。
他又坐了一会儿,听到更多的是关于某条船何时到港、哪种私货最近紧俏、或者哪个倒霉蛋欠了赌债被剁手指之类的闲话。关于上海的风声,似乎并没有太多人关心,坎门有坎门自己的生存逻辑。
感觉收集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林皓放下几个铜板,准备离开。就在他起身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鳅般滑到他桌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
“先生,要向导吗?坎门大小事情,没有我‘小泥鳅’不知道的!只要两个铜板,包您不吃亏!”
林皓低头看去,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头发乱如草窝,脸上脏得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和世故。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褂子,赤着脚,身上散发着海风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这种“地头蛇”式的野孩子,往往是底层消息最灵通的。
林皓心中微动,重新坐下,示意那孩子也坐。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小泥鳅?你认识一个叫‘泥鳅孙’的吗?”
小泥鳅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那是我远房表叔公!先生您找他?他可是坎门有名的草药通,不过……”他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他脾气怪,不喜欢生人,尤其不喜欢有钱人。”他打量着林皓,似乎在判断他属于哪一类。
“我不算有钱人。”林皓淡淡道,“我有个朋友病了,需要些草药,普通的郎中医馆看不起。听说你表叔公有门路,想请他帮帮忙。”
小泥鳅眼珠转了转,伸出三根黑乎乎的手指:“三个铜板,我带您去,还能帮您说几句好话。不过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三个铜板几乎是林皓身上大半的财产。但他知道,这笔投资或许值得。他摸出三个铜板,放在桌上:“先带路,到了地方,如果我觉得你表叔公确实有本事,这钱就是你的。”
小泥鳅一把抓过铜板,塞进怀里,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先生爽快!跟我来,保证不让您白跑!”
他领着林皓,没有走码头正街,而是钻进了客栈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堆满垃圾和污水的窄巷。坎门光鲜混乱的表象之下,是更为肮脏破败的里子。他们在迷宫般的棚户区和违章搭建的夹缝中穿行,小泥鳅对这里了如指掌,像只真正的泥鳅般灵活。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一处靠近山壁的窝棚区。这里更加偏僻,空气污浊不堪。小泥鳅在一个用破船板、油毡和烂帆布搭成的低矮窝棚前停下,示意林皓稍等,自己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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