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兽”的退却,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欢呼。
当那两点猩红的眼眸最终隐没于漩涡深处,当扭曲的引力场缓缓平复,暗绿色的海面只剩下破碎的浪涛和漂浮的畸变体残骸时,“灯塔”堡垒内外,是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
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
堡垒外墙布满了腐蚀的凹坑和撞击的裂痕,多处防御武器被炸得面目全非,静默水晶的蓝光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滩涂阵地上,鲜血浸透了碎石,与畸变体粘稠的体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还夹杂着黑紫色粘液特有的硫磺味。阵亡者的遗体与怪物的残肢交织堆叠,每一处都在诉说着刚才一战的惨烈。
所有人都被疲惫、伤痛裹着,还有精神透支后的空落落,压得喘不过气。
张起灵半跪在地,黑金古刀深深插在身旁的碎石里,支撑着他几乎脱力的身体。强行引动并承载“心光共鸣”的大部分能量输出,硬抗“王兽”的意志冲击,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甚至伤及了本源。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只有那双紧闭的眼眸,还透着一丝未散的锋芒。
林曦在吴邪和解雨臣的搀扶下,踉跄着冲出堡垒,一头扑到张起灵身边。他的情况同样糟糕,意识海的创伤让他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得厉害,但他死死抓住张起灵冰冷的手,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世的揪心画面——盗墓世界里张起灵重伤昏迷的模样,丧尸世界里战友牺牲后无力回天的悔恨。他顾不上自身的不适,将体内仅存的一丝生机能量,小心翼翼地渡送到张起灵体内,每一次渡送,都伴随着自身意识海的刺痛。
王胖子拄着那根几乎被砸变形的金属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还在顺着衣角往下滴,却依旧下意识地站在林曦和张起灵身后,警惕地扫视着海面。黑瞎子靠在一块礁石上,默默地用急救包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那是被畸变体的腐蚀性粘液灼伤的,溃烂处冒着细小的泡,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可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里藏着一丝疲惫。每一个从滩涂撤回的“灯塔”士兵,都带着一身伤痕,眼神里满是难以磨灭的精神冲击,有人甚至还在无意识地发抖。
赵擎指挥官在李莎的陪同下,慢慢走出了堡垒。这位一向坚毅如磐石的老兵,此刻脚步也有些虚浮,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环视着这片惨烈的战场,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部下遗体,眼中翻涌着悲痛,却很快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沉重——他见过太多牺牲,知道沉溺悲痛毫无意义。
他走到张起灵和林曦面前,目光扫过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以及他们身上那无法作伪的严重消耗与伤势。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他们,以及他们身后所有参与阻击的队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手臂绷得笔直,带着沉甸甸的敬意。
“我代表‘灯塔’,代表所有还活着的人,感谢诸位的死战。”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千钧之力,“要是没有你们,‘灯塔’这会儿早成废墟了。”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语言,在如此沉重的牺牲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它……还会回来,对吗?”吴邪看着那片重归“平静”,却依旧暗流涌动的海面,声音干涩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赵擎放下手,沉重地点了点头:“‘潮涌’不会放弃。‘王兽’这次退走,更多是因为那道幽蓝光影的力量让它忌惮,甚至困惑。但这种怪物,会学习,会适应,下一次再来,只会更难对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起灵和林曦身上,眼神灼灼:“你们的力量,是唯一的变数,是我们在绝望中看到的……真正的火种。”
接下来的几天,“灯塔”陷入了紧张的善后与重建。掩埋牺牲的战友,维修破损的防御设施,救治受伤的士兵,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整个堡垒都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每个人都在忙碌,却很少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器械碰撞声和伤员的低吟。
张起灵和林曦被安置在堡垒内条件最好的休息室,接受最优先的治疗。赵擎几乎调动了所有库存的珍贵药物和能量补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们尽快恢复——他知道,这两个人,是“灯塔”最后的希望。
林曦的意识海创伤恢复得稍快一些,在玉石碎片的滋养和自身生机能量的修复下,几天后已经能正常活动,只是精神依旧容易疲惫。他没闲着,主动提出帮忙救治其他受伤的士兵。他那种温和的、带着秩序感的能量,不仅能缓解肉体伤痛,还能抚慰士兵们被“深潜低语”留下的精神创伤——这和他前世用木系异能缓解丧尸病毒带来的精神畸变一模一样,效果比任何药物都好。也正因如此,他赢得了所有“灯塔”守卫者发自内心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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