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江南艺术中心的玻璃幕墙外,梅雨季的雨丝正以极轻的密度织着网,将整个杭州的绿意晕成一片流动的翡翠。顾星晚指尖捏着半片苏绣残荷,丝线在她掌心绕了三圈,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会议桌中央摊开的白色胚布上。
“荷叶边太柔,压不住‘钱塘潮’的主题;百褶又太硬,丢了江南的水汽。”她把苏绣片轻轻放在胚布旁,金线勾勒的荷梗在白光下泛着细弱的光泽,“我们要的是潮起时的筋骨,潮落时的缠绵,不是简单把两种感觉缝在一起。”
娜迪莎的卷发上还沾着雨珠,她刚从面料仓库赶回来,怀里抱着一卷深靛蓝的提花软缎。听到顾星晚的话,她将软缎往桌上一铺,手指顺着布纹滑动,俄语母语者特有的重音让每个字都带着笃定:“顾,你看这织金暗纹——是我们去年在苏州找到的老织机做的,潮水的纹路藏在经纬里,动起来才会显。但问题在‘动’的幅度:太大,像舞台裙;太小,又成了普通礼服。”
会议桌的另一端,光年设计室的林深正用铅笔在速写本上勾着弧线。他的笔尖顿了顿,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胚布下摆:“你们试过‘层叠错位’吗?但不是普通的蛋糕裙,是让每一层裙摆的边缘都错开两厘米,内层用薄如蝉翼的乔其纱印水墨,外层用你们说的提花缎,走路时纱会从缎的缝隙里透出来,像潮水漫过沙滩的层次感。”
他把速写本推到桌中央,纸上的裙摆被拆分成了五层,每层边缘都标着不同的弧度,最底层的乔其纱旁画了个小小的水滴符号。顾星晚伸手碰了碰那行小字,指尖掠过“水墨晕染”四个字时,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接到这个项目时的场景——杭州文化局委托双面江南与以现代极简风格着称的光年设计室合作,打造一件能代表“新江南美学”的展品,用于下个月的国际非遗交流展,而裙摆,正是这件作品的灵魂。
“但乔其纱太娇贵了,”双面江南的资深设计师陈砚生推了推眼镜,他手里拿着一把软尺,正在量胚布的幅宽,“我们之前试过在乔其纱上印水墨,烘干后布料会缩,边缘还会卷。而且五层裙摆,就算每层都做定型,挂在展架上也会显臃肿,失去灵动感。”
他的话让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敲打着玻璃。娜迪莎忽然起身,走到角落的样品架前,翻出一块银灰色的金属网纱。那网纱薄得能透光,她将其覆在提花软缎上,对着灯光举起:“你们看——金属网纱可以做骨架,夹在乔其纱和提花缎中间,既不会显厚,还能把乔其纱的水墨固定住。我在米兰面料展见过有人用这种材料做结构支撑,但我们可以把它剪碎,拼成潮水的形状,让骨架也成为设计的一部分。”
顾星晚眼睛一亮,她接过金属网纱,用手指捻了捻边缘——材质比她想象中柔软,不会刮伤其他面料,而且反光度刚好,不会抢了提花缎的风头。她转头看向林深,发现对方也在盯着金属网纱,速写本上已经多了几笔新的标注:“如果用金属网纱做骨架,那每层裙摆的弧度可以更夸张些,比如最外层提花缎做三十度的大弧,内层乔其纱做十五度的小弧,错位后会形成天然的‘浪尖’,挂在展架上也能保持立体造型。”
“但浪尖的尖锐感怎么中和?”双面江南的年轻设计师周棠忽然开口,她手里拿着一根绣花针,正在给苏绣残荷补线,“钱塘潮有冲击力,但江南的潮是温柔的,要是裙摆边缘太锋利,就少了那种‘潮打空城寂寞回’的意境,不符合非遗展追求的雅致感。”
周棠的话像一颗石子,在众人刚刚燃起的思绪里激起了涟漪。林深放下铅笔,起身走到胚布前,蹲下身,将胚布的一角向上折起,再用别针固定住,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褶皱:“或许可以在‘浪尖’处做‘毛边’?不是那种粗糙的毛边,是用苏绣的‘虚实针’把边缘挑碎,让金线和丝线露出来,像潮水溅起的水花,既软了棱角,又多了细节。”
顾星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拿起桌上的苏绣针和金线,在胚布边缘飞快地绣了几针——第一针实,第二针虚,第三针只挑出半根线,金线在白布上形成了一道模糊又灵动的边界。娜迪莎凑过来看,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这就是我们要的!既有苏绣的细,又有金属网纱的硬,还有提花缎的柔,三种质感刚好对应潮的不同形态。”
但问题很快又出现了。陈砚生拿着软尺量了量顾星晚绣出的“毛边”,摇了摇头:“这种针法太费时间了,一件裙摆要绣三百多个‘浪尖’,每个‘浪尖’至少要绣五十针,我们只有二十天时间,根本赶不完。非遗展的展品要求纯手工比例不低于百分之八十,但效率也得跟上,总不能逾期交付。”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沉了下来。林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雨幕中的西湖,忽然转身:“我们可以把‘虚实针’改成‘激光切割+手工补绣’。先用激光在提花缎和乔其纱上切割出‘浪尖’的形状,保证边缘的精准度,再让绣工用金线在切割边缘补几针,既保留了毛边的效果,又能节省三分之二的时间,还能满足手工比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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