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小女孩从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惊醒。
入眼的不再是冰冷粗糙的地面，而是陈旧干燥的木质屋顶。
身下还有硬邦邦的床板，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却远比她平时蜷缩的角落舒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而非街角的腐臭。
她猛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瘦小的身体虚弱不堪。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偏房，除了一张破旧的板床和几张歪斜的桌椅，别无他物，积满了灰尘，显然荒废已久。
“我……我还活着？”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恍惚。
她只记得昨夜刺骨的寒冷和逐渐模糊的意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昏倒了在院门外。
她艰难地爬下床，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院落中，一把竹制摇椅正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
椅上，一袭青衣的杨奕玄闭目假寐，面容平静，就像与这天地间的宁静融为了一体，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超然气韵。
原来……不是梦。
真的是仙长！是他将自己带进了院子，给了她一处栖身之所，救了她一命！
巨大的感激瞬间淹没了小女孩。她眼眶一热，踉跄着走到离摇椅丈许远的地方，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
她将额头紧紧贴着土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哽咽却清晰地说道：“小女……谢仙长救命之恩！仙长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杨奕玄睫毛都未曾颤动，淡漠道：“无妨，既然醒了，就离开吧。”
随后院内只有，竹椅摇晃的“吱呀”声依旧均匀地响着。
小女孩跪伏了片刻，心中的激动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措和明悟。
仙长救她，或许真的只是一念之间，并非对她有何青睐。仙凡之别，如同天堑，她这般卑微的乞丐，又如何能奢求更多？
能得一夜安眠，已是天大的恩赐。
她缓缓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不染尘世的青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渴望。
但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朝着院门方向，一步一挪地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浓浓的不舍，这个院子，是她这些年感受到的唯一一丝……安全。
仙长虽然淡漠，却从未像其他人那样，将厌恶和鄙夷赤裸裸地写在脸上，更不曾打骂欺辱于她。
轻轻推开院门，她再次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将门掩上，抬起脚来向远处迈去。
……
小镇的街道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空气中躁动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带着罕见的红光，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青岚宗！三日后青岚宗的仙师要来我们龟兹镇招收弟子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附近万里内最有名的仙门啊！”
“千真万确！镇长都贴出告示了！就在镇中心广场测试灵根！”
“我家小子今年刚满十二，说不定有仙缘呢！”
“老天保佑，让我家闺女被选上吧！”
类似的对话不断传入小女孩的耳中。她瘦小的身影在激动的人群中穿梭，显得格格不入，但那些话语却像是一道道惊雷，在她的心中炸开。
仙人收徒？测试灵根？
她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仙途！修行！
如果……如果她也能被仙人看中，踏上修行之路，是不是就能摆脱这食不果腹、任人欺凌的命运？是不是就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是不是……就能有机会报答院内那位仙长的救命之恩？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她再次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眼神也由黯淡变得逐渐有了些许光彩。
她几乎立刻做出了决定：要去试试！
她并不知道，自己体内那恶毒的天道枷锁，早已将她所有的天赋和潜能死死锁住，更不断地吞噬着她的生机。
寻常宗门的测灵石，根本不可能测出她的灵根，只会将她判定为毫无资质的凡人，甚至可能因为她枷锁带来的死寂之气而视她为不祥。
没有通天彻地的大能出手，她此生注定与仙途无缘。
怀揣着这份对未来的希望，她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虚弱，找了一个离广场不远又能看到测试台的角落，蜷缩起来，静静地等待着仙人的到来。
眼中充满了期盼的光芒，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一根稻草。
……
与此同时，小院内。
杨奕玄神识如水波散开，很快便覆盖了整个东域，随即锁定了万里处的青岚宗。
青岚宗？最高不过金丹境，山门深处棺材里倒是躺着几个行将就木的元婴初期老者。
神识扫过，便不再关注，继续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全当是打发这无尽光阴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消遣。
杨奕玄自然也知道那小乞丐怀揣着希望去了。天道枷锁……呵。
他对此懒得在投去多一丝的关注。
众生皆苦，各有其命，他并非救世之主，亦无普渡之心。
杨奕玄的目光目光扫过院落，他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一种极其细微的情绪，在他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泛起。
这种凡俗小镇，蝼蚁纷扰，日升月落的生活……看了太久，似乎确实有些过于平淡无趣了。
他是否，该为自己这似乎无穷无尽的生命，找点什么事，用来打发这略显无聊的光阴？
这个念头如同浮光掠影，刚刚升起，便又被他那万载不变的心绪所淹没，消散无形。
罢了。
院内，竹椅继续吱呀呀地摇晃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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