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坐在太师椅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着报纸上的铅字,他的翡翠扳指与新闻纸摩擦出沙沙的声响。突然,他轻笑一声,将报纸转向坐在一旁的黄金荣,说道:“连东洋人的财神爷,也得乖乖来拜码头啊。”
黄金荣嘴里叼着烟斗,烟斗里的烟丝在晨光中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就像昨夜的枪声一样。他眯起眼睛,望向窗外,黄浦江上,美国海军“休斯顿号”巡洋舰的炮管正随着浪涌起伏。沉默片刻后,他用沙哑的宁波话说道:“十年前,这帮东洋赤佬在闸北可是耀武扬威得很呢。”
跑堂适时送来新磨的蓝山咖啡,银勺碰撞瓷杯的脆响中,杜月笙展开当天的第二张报纸——日文版《上海日报》的头条赫然是套红的日米亲善标题。听听,他舀起方糖的镊子在空中停顿,连他们的报纸都在教主子说日美亲善
(华懋饭店旋转门外,几个浪人打扮的日本特务正死死盯着三楼咖啡厅的窗口,他们腰间鼓胀的和服腰带里,藏着昨夜刚从虹口道场取来的肋差短刀。)
修斯站在华懋饭店套房的窗帘缝隙间,雪茄烟灰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对面和平饭店的露台上,三井物产的特派员佐藤正举着蔡司望远镜,镜片反光如刀锋划过修斯的脸。
第三组人了。 修斯用烟头在窗棂上烫出第三个焦痕,左边穿灰西装的是日本海军情报处的,领带夹藏着微型相机。
老约翰的餐刀在牛排上锯出刺耳声响,血水渗进荷兰进口的亚麻餐巾。他忽然用叉子戳起肉块,对着灯光端详:
知道特纳为什么要在《字林西报》提李鸿章吗?银叉猛地贯穿牛肉,1895年日本人在马关用浪田枪击李中堂,逼大清割让台湾——
窗外骤然传来摩托车急刹的刺耳声响。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日本领事馆的黛青轿车里,戴白手套的报务员正疯狂转动无线电旋钮,额头抵着车窗渗出油汗。
老约翰突然掀开餐桌布,露出底下盖着英国邮戳的无线电设备。他旋开某个频段,扬声器里立刻爆出日语摩尔斯电码的哒哒声。
他们在呼叫出云号巡洋舰。 修斯掐灭雪茄,柯尔特手枪的准星无意间对准了对面露台,要不要给三井的乖儿子们送份‘下午茶’?
老约翰却咧嘴一笑,从牛排盘底抽出发报键:
不急,先让他们听听这个。
他手指翻飞,发报机突然播送出《君之代》的旋律——却是用走调的唢呐音色。对面露台上佐藤的望远镜哐当砸地。
暮色渐沉时,一艘悬挂美国旗的拖船缓缓驶过江心。甲板上的水手看似在整理缆绳,实则在用钢刷打磨某块——抛光后的金属在落日下反射出刺目光斑,恰好扫过日本领事馆的顶层窗户。
信号镜到位。 修斯对着袖口纽扣低语,让海关的弟兄们开始‘检疫’三井的生丝货轮。
远处海关钟楼突然敲响六下。随着最后一声钟鸣,日本邮船龙田丸的烟囱突然喷出异常黑烟——轮机舱里,美国籍机械师刚往燃油管里倒了半袋白糖。
修斯猛地拽紧天鹅绒窗帘,金线刺绣在他指节勒出深痕。
调陆战队!现在就调! 他压低的声音里裹着铁锈味,伊藤博文怎么死的?哈尔滨站台的子弹可不管什么外交豁免权!
老约翰突然大笑,震得水晶杯里的冰球叮当作响。他从内袋抽出的电报纸上,太平洋舰队司令的签名像一道刀疤:
休斯敦号已抵吴淞口,主炮仰角15度——这个角度,虹口军营的榻榻米刚好能烧得均匀。
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摇晃,倒映出窗外几个仓皇闪避的黑色身影。老约翰的指尖沿着杯沿画圈,突然停在正对黄浦江的方位。
知道特纳为什么选汇中饭店? 他啜饮的波本带着硝烟般的焦香,从这里到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1900码。修斯突然接话,瞳孔收缩如瞄准镜,恰好在巡洋舰副炮的精准打击范围。
窗外传来摩托车急刹的刺耳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腕表——十点整,正是潮水开始退却的时刻。
吴淞口外,休斯敦号的炮塔正在月光下缓慢旋转。
目标方位确认。 枪炮长透过测距仪看到,虹口军营的太阳旗正在夜风中飘展,但长官...真要开火?
舰长擦拭着望远镜镜片,突然轻笑:
不,我们只负责让日本人听见——
他跺了跺钢制甲板,8英寸主炮的液压系统发出巨兽苏醒般的嗡鸣。
——炮弹上膛的声音。
当三井良介的轿车终于停在汇中饭店门口时,门童注意到他的白手套正死死攥着一份文件。
文件最末页,美国海军部的钢印下印着一行小字:
本舰炮弹保险已解除,祝谈判愉快。
(翌日《申报》头条:《美日商船恢复通航》,副标题:《虹口军营昨夜紧急疏散演习》)
(当夜,三井良介收到横滨急电:所有赴美货轮遭扣留,疑为‘锅炉故障’。而和平饭店的露台上,佐藤的望远镜再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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