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的话代表了军中绝大多数悍将的现实想法,简单、直接、残酷,却符合他们一贯的思维模式。
帐内众将纷纷附和,声音嘈杂,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牛金星的“汰弱”方案。
李自成端坐其上,面色变幻不定。
苏俊朗的道理,他并非不懂,其言确实切中了一些隐患。
但牛金星和刘宗敏的主张,更符合他流寇出身的本能和当前急功近利的需要。
他既想维持“仁义之师”的表面形象,又不愿被庞大的负担拖累。
在权谋与现实的天平上,他最终倾向于一种看似折中、实则更为残酷的方案。
他抬起手,压下帐内的议论,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
“二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
然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这样吧:大军即日进行整编。
所有流民、降军,进行甄别。
青壮者,编入辅兵营,归牛先生统筹,负责筑路、运输等杂役,口粮按劳发放。
老弱妇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暂且允许其跟随大军,然口粮减半,令其自行设法,自生自灭吧。”
这所谓的“折中方案”,实则是对牛金星主张的变相认可。
将青壮编为受控的辅兵(实则苦力),而将真正无力自存的老弱推向绝境,“自生自灭”四字,无异于缓慢的死刑判决。
它既避免了立刻大规模驱赶可能引发的暴乱,又以最“经济”的方式甩掉了最大的包袱,其残酷性隐藏在看似温和的表象之下。
权力的角力,在方案的执行中立刻显现。
整编命令下达,牛金星趁机迅速行动。
他以“统筹辅兵”为由,将新编辅兵营的人事任免权牢牢抓在手中,大量安插自己的门生故吏、同乡亲信担任各级头目,迅速扩大了自己在军中的实际控制力和势力范围。
这些辅兵营,将成为他未来争权夺利的重要资本。
而苏俊朗,虽然被要求“协助”后勤技术保障,但对于核心的人事安排和资源分配,却完全插不上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牛金星的人马迅速接管了那些被编组的流民青壮,而他自己提出的“以工代赈、技术指导”等细节,则被完全忽视。
他再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被排挤在真正的权力核心之外,空有救世之策,却无施行之权。
整编的命令如同瘟疫般在庞大的队伍中传开,立刻引发了一片绝望的哭嚎和冲天的怨愤。
“闯王!
闯王开恩啊!”
“半份口粮,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洛阳!”
“什么狗屁义军!
比官府还狠毒!”
被夺走口粮的老弱病残,跪在尘土中,向着中军方向磕头哭喊,声音凄厉,闻者心酸。
那些被强行编入辅兵营的青壮,也个个面带悲愤,如同被驱赶的牲口。
整个闯军队伍中,原本就脆弱的凝聚力,在这一道冷酷的整编令下,出现了深深的、难以弥合的裂痕。
苏俊朗站在自己的帐篷前,望着远处那片混乱和悲声,拳头紧紧握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看到士兵们冷漠地推开哀求的老人,看到牛金星的手下颐指气使地清点着“新兵”,看到李自成那面“闯”字大旗在风中依旧招展,却仿佛失去了最初的色彩。
他黯然神伤,心中充满了无力的悲凉。
他深知,这道为了所谓“效率”而下的命令,正在从根本上瓦解“迎闯王”最初的号召力,将仁义的外衣撕得粉碎,露出了赤裸裸的掠夺本质。
这架战车,在冲向北京的同时,也在不断拆解着自己赖以运行的根基。
隐患,已深深埋下。
只是不知,它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猛烈地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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