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者的脚步在一处相对偏僻的宫室前停下。这里不像正殿那般巍峨张扬,宫墙依旧是沉郁的玄黑,殿门却只是普通的木制,漆色暗沉,透着一股内敛的、不事张扬的威严。门楣上悬挂着一块不大的匾额,以秦篆刻着两个字——“勤政”。字迹瘦硬,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冷峻的味道。
“在此候着。”谒者侧身低语,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殿内之人。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那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然后才躬着身,迈着那种特有的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通报。
秦战独自站在殿门外。寒风在这里似乎减弱了些,但那股子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浓重。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声音在耳边放大,“咚…咚…”,与这片几乎凝滞的寂静形成奇异的对抗。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吸入的空气却带着一股从殿内飘散出的、淡淡的墨香和某种清冽的、像是薄荷又带着点苦味的熏香,这味道让他精神微微一振,却又感到一种更深沉的不安。
殿外的廊下,也立着两名郎官,如同两尊覆盖着黑色甲胄的石像,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他们的目光平视前方,并没有看秦战,但秦战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于某种绝对的监控之下。他夹紧了腋下的木匣,布包横刀的轮廓硌着他的肋骨,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栎阳的坚实感。
片刻,那名谒者如同影子般重新滑出殿门,依旧是躬着身,对秦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愈发轻细:“王上宣召,秦君请入内,切记礼仪。”
秦战点了点头,迈步跨过了那不算高的门槛。
殿内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窗户似乎开得不大,且糊着厚厚的某种绢帛,滤掉了大部分天光。几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树立在角落,灯树顶端,羊油灯燃烧着,火苗稳定而微弱,投下大片摇曳的、模糊的光影,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幽深而静谧。
空气中,墨香和那清苦的熏香味道更加浓郁了,还夹杂着一股陈年竹简特有的、微带霉味的书香,以及一种…类似于金属和玉石长时间放置后产生的、冰冷的“静”气。
这处偏殿并不算特别宽敞,陈设也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朴。没有想象中金碧辉煌的装饰,没有琳琅满目的珍宝。地面是光洁的深色木板,打磨得能隐约映出人影。四周靠墙立着一些几乎顶到屋顶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卷卷竹简和木牍,如同沉默的士兵方阵。殿中央,一张宽大的、色泽暗沉的黑漆木案几乎占据了主要空间,案上同样堆满了摊开的竹简、帛书,还有几支散放的毛笔和一块雕刻着玄鸟纹样的石砚。
而那个年轻的、掌控着秦国乃至未来天下命运的男人——嬴疾,就坐在这张堆满文牍的木案之后。
他背对着殿门的方向,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没有佩戴繁复的冠冕,只是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发。身影在跳动的灯影下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如同山岳般沉稳凝定的气息。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全神贯注于手中展开的一卷巨大的皮质地图,那地图几乎铺满了案几的一端,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符号勾勒出山川河流与城邑关隘。
引路的谒者将秦战带到殿中央,便立刻躬身,倒退着,如同融化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殿门的阴影里,并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将内外彻底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现在,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秦战,和那个依旧背对着他、专注于地图的秦王。
秦战按照之前学过的礼仪,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音:“臣,栎阳秦战,奉召觐见王上。”
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等待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只有羊油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嬴疾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边缘轻轻敲击的、极其规律的“嗒…嗒…”声。
那敲击声很轻,节奏稳定,不像是不耐烦,更像是一种深沉的思考习惯,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秦战紧绷的神经上。
他能闻到空气中那清苦的熏香,能感觉到脚下木板传来的凉意,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声响。他甚至能看清不远处灯树下,一只小小的、不知名的飞虫,围绕着那点微弱的光晕,徒劳地盘旋飞舞,最终一头撞在灯树的青铜枝干上,悄无声息地跌落。
就在秦战觉得自己的腰背开始有些发酸,周围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块时,那规律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嬴疾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地图。
他没有立刻转身,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前方书架投下的浓重阴影,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却又沉淀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冷澈,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如同冰泉滴落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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