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上海国际会议中心。SEMI年度峰会如同一个微缩的全球半导体权力场，空气里弥漫着多种语言、昂贵香水和资本无声角力的气息。西装革履的巨头高管、目光锐利的投资人、潜心钻研的学者穿梭其间，墙壁上巨大的LED屏幕轮番播放着各家公司的技术宣传片，充斥着“革命性”、“突破”、“引领未来”的字眼。
李默和苏晚带着一个小型团队，持普通参会证步入会场。他们衣着得体，神情自若，但在周围那些声名显赫的国际机构代表映衬下，仍显得有些“非主流”。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好奇、审视，或许还有贝法资本散布的、若有若无的排斥感。
“理查德·王在三点钟方向，蓝色领带那个。”苏晚低声提醒，她挽着李默的手臂，姿态优雅，如同参加一场寻常晚宴，“他旁边那个高个子白人，是‘光刻未来’的全球副总裁，史密斯。”
李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理查德·王，一个保养得宜、笑容标准的中年男人，正与史密斯谈笑风生，眼神偶尔扫过全场，带着东道主的从容。他似乎注意到了李默这边，目光短暂交汇，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
“他在看我们。”苏晚说。
“知道。”李默语气平淡，“猎手总是会先确认猎物的位置。”
峰会首日，主要是宏观论坛和巨头主题演讲。李默和苏晚选择性地听了几场，内容无非是全球化协作、技术无国界之类的陈词滥调，但在当前微妙的地缘政治背景下，这些话语听起来总有些隔靴搔痒。贝法资本并未在第一日直接发难，仿佛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参会者。
转机出现在第二天下午的“前沿检测与计量技术”专题研讨会。这个相对专业的论坛，吸引了大量一线工程师和技术决策者。李默作为受邀的少数几家中国新兴企业代表之一，将进行十五分钟的短演讲。
他上台时，能明显感觉到台下部分国际厂商代表眼中流露出的不以为然。当他在PPT首页打出“洞察之眼：重新定义半导体前道检测精度与效率”的标题时，台下甚至响起几声轻微的、意味不明的嗤笑。
李默没有受到影响，他的演讲依旧言简意赅，直接切入技术核心，展示“洞察之眼”如何通过多传感器融合与AI算法，实现对纳米级缺陷的快速、精准识别与分类。他引用了部分与华微装备合作验证的数据，虽然隐去了华微的名字，但那组远超当前主流设备水平的性能指标，依然引起了台下阵阵骚动。
提问环节，第一个站起来的就是理查德·王。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带着锋刃：
“李先生，非常精彩的演示。贵公司的技术思路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我有个小小的疑问。”他推了推眼镜，“您展示的这些……惊人的数据，是基于实验室理想环境，还是已经通过了诸如SEMI标准之类的第三方权威认证？毕竟，我们都知道，从实验室到晶圆厂，中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量产鸿沟’。”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直接质疑数据的真实性和商业化可行性。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默身上。
苏晚在台下，手心微微出汗。这是贝法资本预料中的攻击。
李默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神色，他甚至对理查德·王点了点头，仿佛在感谢一个很好的问题。
“王总的问题很专业。”他从容不迫地回应，“‘洞察之眼’的原型系统，目前正在与国内一家顶尖的半导体设备制造商进行产线级别的联合测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出于商业保密协议，我无法透露合作伙伴的具体信息。但我可以透露的是，在对方提供的、包含复杂实际工况的测试数据上，我们系统的核心指标，与刚才演示的数据，偏差不超过百分之三。”
他没有直接说出华微的名字，但“顶尖半导体设备制造商”这个限定词，在国内语境下，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台下不少人露出了然和震惊的神色。
理查德·王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显然没料到李默竟然已经拿到了如此重量级的客户验证。但他立刻调整过来，继续追击：“即使如此，李先生，半导体产业是全球性产业链，讲究的是生态和标准。贵公司的技术固然优秀，但如何保证与现有国际主流设备、软件平台的兼容性？如果无法融入全球生态，再好的技术，恐怕也……”
这话暗指李默的技术是“孤岛”，试图从生态层面进行否定。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会场后排响起：
“兼容性的问题，我觉得不必过分担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永年郭工不知何时来到了会场，他站起身，朗声说道：“技术标准，从来都是服务于产业发展的。当一项新技术带来的价值足够大，足以推动整个产业进步时，标准自然会为之改变。我们华微装备，正在与默资本紧密合作，共同推进‘洞察之眼’技术在先进制程产线的落地应用。我们认为，这项技术，具备这样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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