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一般的证据链和彻底崩溃的心理防线面前，王猛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彻底泄了气。他瘫在审讯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开始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交代那骇人听闻的罪行。
“是……韩县长……韩东风……”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最早……是他找的我……”
“那时候，县里要修绕城高速，穿过青云镇的那一段，征地补偿款加起来有三千多万……韩县长说，这是一块肥肉，不能白白放过……”
王猛交代，在韩东风的指使和策划下，他们成立了几家空壳公司，由刘富贵出面具体操作。通过虚构征地面积、夸大青苗和地上附着物补偿标准、甚至伪造坟冢迁移等方式，大肆套取国家补偿款。
“一开始……我也怕……”王猛脸上露出恐惧和后怕交织的神情，“但韩县长说……上面有他的人，审计、监察都能摆平……下面让我控制好局面，确保村民不敢闹事……他说，事成之后，我至少能拿这个数……”
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万？”赵国庆沉声问。
王猛艰难地点了点头。
巨大的利益诱惑，加上韩东风常务副县长的权势背书，让他最终铤而走险。他利用派出所所长的身份，一方面威胁、打压可能知情或不满的村民，另一方面，则严密监视镇里可能察觉此事的干部。
“张万和……他本来是管工业的，不该知道这事……”王猛的眼神变得复杂，有怨恨，也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恐惧，“可他妈的……他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私下里偷偷去查了账……还……还录了音！”
说到录音，王猛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脸上肌肉扭曲。
“他拿着录音来找我，说要是不把吞下去的钱吐出来，他就去市纪委举报！他以为他是谁？正义使者吗？！”王猛低吼着，眼中泛起血丝，“我稳住他，说钱可以分他一份，大家相安无事。可他油盐不进，非要鱼死网破！”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陈静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王猛猛地一颤，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软下去，喃喃道：“不……不全是……是韩县长……韩东风下的命令……”
根据王猛的供述，在张万和发出最后通牒后，他第一时间向韩东风汇报。韩东风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只说了四个字：“让他闭嘴。”
“我当时……我当时也没想真的弄死他……”王猛试图为自己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是韩东风！他说张万和这种不识抬举的人留不得，必须做成意外，永绝后患！他还……他还亲自安排了‘碧水蓝天’的那个女人，给了她一种特殊的药……”
计划周密而歹毒。由王猛以“最后谈一次”为借口，将张万和约到“碧水蓝天”会所。韩东风安排的女人在酒水中下了药，那种药会强烈刺激心脏，尤其是在酒精和性兴奋的催化下，极易造成急性心梗猝死的假象。
“张万和死后……我按照韩东风的指示，第一时间带人赶到现场，控制了局面，定性为嫖娼猝死，迅速火化，消除了一切可能留下证据的痕迹……”王猛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罪恶感，“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会空降一个李双林过来，更没算到张万和竟然还留了一手，将关键的账本资料藏了起来，并且，那支藏着录音的钢笔，阴差阳错地没有被发现。
“李双林一来，就盯着镇里的账目和遗留问题……韩东风很紧张，让我想办法把李双林挤走，或者……把他拉下水……”王猛继续交代，“我先是散播他的谣言，没用。后来就想用点手段，结果……结果他妈的他命太大了！”
提到李双林，王猛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刻骨的恨意。他交代了如何挪用那二十万公款栽赃，如何指使人煽动村民闹事，以及最后，在发现李双林可能拿到关键证据后，如何狗急跳墙，不惜杀人灭口。
“我知道……我知道动了李双林，事情就闹大了……但韩东风说，不动他，我们都得死！他说……他说只要做得干净，上面有人能保住我们……”王猛的眼神变得绝望而疯狂，“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李双林背后……也有……”
他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似乎对那晚突然出现的、来自省市甚至更高层面的力量，依旧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困惑。
陈静和赵国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王猛的供述，基本印证了他们之前的推断，并且将矛头直指常务副县长韩东风。这条隐藏在青云镇乱象背后的“大鱼”，终于浮出了水面。
“王猛，”陈静沉声问道，“关于韩东风，除了指使你侵吞公款、杀害张万和、谋害李双林之外，你还知道他哪些违法犯罪事实？他在县里、市里，还有哪些关系网？你们贪污的巨额赃款，除了你交代的这些，其余大部分流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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