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雪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裹住，豆大的雨点砸在苹果林的叶片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混着山洪裹挟碎石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辰辰披着雨衣，手里攥着绳索，裤脚早已被浑浊的泥水浸透，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腿往上爬——通讯站传来消息，边境线三号界碑附近发生山体滑坡，部分路段被冲毁，界碑基座面临被洪水浸泡的风险。
“辰辰，注意脚下！前面的沟壑被冲宽了，踩稳了再跳！”周卫国的声音从雨幕里传来，他手里扛着一把工兵铲，雨衣的帽子被风吹得翻起，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处汇成水流。身后的战士们背着沙袋、扛着木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要在泥泞里挣扎半天。
辰辰点点头，将绳索的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递给身后的新兵小张：“拉紧了，我先过去探路。”他盯着眼前被洪水冲开的沟壑，里面的浊流翻滚着，裹挟着树枝和碎石，发出吓人的声响。去年夏汛时和苗寨乡亲们筑堤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暴雨，也是这样的险境，只是此刻，他成了冲在前面的人。
深吸一口气，辰辰猛地纵身一跃，脚掌稳稳落在沟壑对岸的岩石上。他立刻拉紧绳索，朝着身后大喊：“快！顺着绳索过来，注意避开水流！”战士们一个个顺着绳索越过沟壑，雨水模糊了视线，他们只能凭着彼此的呼喊和手中的触感保持联系，每一次传递绳索，都是一次生命的接力。
往三号界碑走的路上，雨势愈发猛烈。苹果林边缘的几棵新苗被洪水冲得歪歪斜斜，嫩绿的叶片上沾满了泥浆，像一个个被雨水打蔫的孩子。辰辰心里一紧，路过时特意停下来，和小张一起，用木桩将歪倒的树苗固定好——这些树苗是去年秋天新栽的，是3号树的后代，就像雪岭的守护，带着新生的希望，绝不能让它们被暴雨摧毁。
“先去加固界碑基座！树苗后续再抢救！”周卫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辰辰立刻收回目光，跟着队伍加快脚步——界碑是底线，底线绝不能失守。
抵达三号界碑时，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头一沉：界碑的基座已经被洪水浸泡得有些松动，周围的泥土不断被冲刷下来，碑身微微向一侧倾斜，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不远处的山体还在不断有碎石滚落，砸在洪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快！用沙袋围出防水圈！”周卫国大喊着，第一个跳进齐膝深的洪水里，将沙袋稳稳地堆在界碑基座周围。辰辰和战士们紧随其后，沙袋在洪水里变得格外沉重，每扛起来一次，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雨水灌进衣领，冰冷刺骨，可没有人敢放慢速度——他们知道，多耽误一秒，界碑就多一分危险。
“辰辰，你带两个人去清理基座周围的淤泥！”周卫国一边堆沙袋，一边指挥，“注意观察山体，有异常立刻喊！”
辰辰抄起工兵铲，和两名战士一起，蹲在界碑旁清理淤泥。洪水裹挟的淤泥又黏又重，一铲下去，只能带出小半铲，可他们依旧咬牙坚持。指尖被铲柄磨得生疼，虎口震得发麻，可当看到界碑基座一点点露出来，心里就多了一分底气。
“小心！山上有碎石滚下来了！”小张突然大喊。辰辰抬头望去，只见几块拳头大的碎石正顺着山坡滚落，朝着界碑的方向砸来。他想也没想，立刻扑到界碑前，用后背护住碑身——碎石砸在雨衣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他后背一阵发麻。
“辰辰班长！你没事吧？”小张连忙跑过来，扶着他起身。
“没事，快清理！”辰辰揉了揉后背，继续挥舞着工兵铲。雨水混着汗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他却连擦都顾不上——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界碑，只有那两个鲜红的“中国”大字，那是他必须用生命守护的尊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辰辰抬头望去，只见苗寨的阿公带着十几个乡亲，扛着铁锹、背着沙袋，在雨幕里艰难地走来。阿公的蓑衣早已湿透，手里的铁锹上还沾着泥土，老远就喊：“辰辰娃娃，我们来帮你们！”
“阿公，你们怎么来了？太危险了！”辰辰又惊又喜。
“界碑要是倒了，咱们的家就没了保障！”阿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挥着乡亲们，“男人们跟我堆沙袋，女人们去清理旁边的排水沟！”
乡亲们的到来，像给战士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有了力气，大家齐心协力，沙袋堆得越来越高，防水圈渐渐成型，洪水被成功挡在了外面。辰辰看着身边浑身湿透的乡亲们，看着他们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沙袋，忽然想起阿婆说过的话：“苗寨和哨所是一家人，你们守着我们的家，我们就护着你们的根。”
雨势渐渐小了些，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界碑基座被牢牢加固，防水圈挡住了洪水，碑身重新变得挺拔。众人累得瘫坐在泥地上，浑身是泥，却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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