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神’的位置上去。”
“然后,用你的意志,重写我的世界。”
渊皇的声音,仿佛一道来自深渊的魔咒,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在涂山幺幺的灵台深处反复回响。
她跪坐在那片浩瀚无垠的缘法图谱中央,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刚刚修复完一条【死敌】羁绊,神魂中反馈回来的那点微末的因果之力,根本无法抵消修复过程中所承受的情绪冲击和心神消耗。
她抬起头,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依旧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玄色的长袍与背后幽紫的星空融为一体,俊美到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涂山幺幺却从他那平淡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种让她不寒而栗的疯狂。
重写他的世界?
他把这囊括了数万魔族生灵,纠缠了万千因果的魔宫,当成了什么?一张可以随意涂抹的画纸吗?
而她,就是他选中的那支笔?
“我……”她想说“我不是神”,也想说“我做不到”。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因为她想起了涂山月,想起了月姑姑那张苍白而决然的脸。
渊皇的威胁,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让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沉默,就是默认。
渊皇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殿的阴影之中。
空旷的大殿,只剩下涂山幺-幺一个人,和这片无边无际的,混乱的缘法图谱。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涂山幺幺不知道自己在这座大殿里待了多久。
一天?
两天?
还是更久?
她只知道,当“养魂液”带来的那股虚假饱满感消退,神魂的刺痛再次袭来时,她就必须停下。
然后,她会像一只濒死的幼兽,蜷缩在图谱的一角,等待着。
渊皇会像一个最准时的行刑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将另一瓶冰凉的“养魂液”,灌入她的口中。
周而复始。
每一次的修复与恢复,都是一场酷刑。
她像一个最勤勉的绣娘,日复一日,重复着解析、梳理、剪断、重连的工作。
她修复了一条因为“贪婪”而纠缠在一起,导致两个魔族部门互相倾轧的黑线。
她将那份扭曲的“贪婪”,引导向了对“功勋”的渴求,并为他们绑上了“竞争”的红线。
当黑线褪色,代表着良性竞争的赤色光芒亮起时,她能感觉到,那两个部门的魔族,不再想着如何给对方下绊子,而是开始琢磨着如何比对方更快地完成渊皇下达的任务。
她修复了一条因为“痴恋”而变得灰暗,让一个强大的魔将被心魔所困,修为停滞不前的死线。
她没有斩断那份爱恋,而是为那份“痴恋”的尽头,连接上了“自我圆满”的因果。
她让那个魔将明白,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毁灭,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好。
当那条死线重新焕发出代表着希望的微光时,她能感觉到,那个魔将的心魔正在消散,停滞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修复了无数条代表着“背叛”、“猜忌”、“怨恨”、“绝望”的扭曲丝线。
每一条线的背后,都是一个或悲伤,或丑陋,或可笑的故事。
这些故事,连同其中蕴含的庞大负面情绪,巨浪般冲刷着她的神魂。
她被迫看尽了魔宫之中的众生百态,被迫体会了无数种她从未想象过的痛苦。
她的神魂,在一次次的撕裂与强行修复中,变得麻木,却又在因果之力的反馈中,被动地变得愈发凝实、坚韧。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让涂山月能平安回到青丘,而机械地工作着。
可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片缘法图谱,太乱了。
就像一幅被胡乱涂抹过的画,又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
混乱,毫无章法,却又在最底层,透着一种诡异的“规律”。
她发现,许多看似毫无关联的扭曲缘法,追溯到源头,竟然都指向了同一个“因”。
比如,她修复了不下十起因为“嫉妒”而引发的魔将内斗。
而这些“嫉妒”的源头,最终都指向了魔宫中一个名叫“血煞殿”的机构。
那里,是渊皇亲卫的选拔之地,也是魔宫所有年轻魔族最渴望进入的地方。
僧多粥少,自然催生了最原始的嫉妒。
又比如,她梳理了上百条代表着“怠惰”与“敷衍”的灰色丝线,这些丝线让魔宫许多部门的运作效率变得极其低下。
而这些丝线的源头,则是因为魔宫的“奖惩机制”出现了问题。
努力工作的魔族得不到应有的奖赏,投机取巧的反而能安然度日。
长此以往,自然无人愿意尽心尽力。
涂山幺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盘坐在图谱中央,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再去看任何一根具体的红线,而是将自己的神魂之力,缓缓地,发散出去,尝试去感受这整片图谱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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