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既是表态,也是再次宣示自己在此地的掌控力。
林闻轩含笑称谢,亲自将赵德柱等人送至花厅门口。
夜色已深,凉风拂面,吹散了厅内的酒气与喧嚣。林闻轩独立阶前,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融入沉沉的黑暗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这场接风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赵德柱的敲打与拉拢,众佐贰官的谨慎与观望,钱师爷那恰到好处的圆场与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站在一张无形的大网边缘。
“无风……”林闻轩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这云山县,并非无风,而是风暴来临前的死寂。那铁皮柜中的秘密,孙寡妇的冤屈,还有苏知县的莫名离去……这些,都是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巨大暗礁。
他转身,准备回房。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回廊拐角处,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个丫鬟,手里还端着什么。
林闻轩并未在意,只当是收拾宴席的下人。
然而,当他回到书房,刚点燃灯烛,准备再看一会儿书平复心绪时,福伯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普通的粗陶茶罐。
“少爷,”福伯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方才老奴在门外,有个小丫头塞给老奴这个,说是……说是感谢大人白日里愿意听她家主人诉冤,无以为报,只有这点自家采的山茶,请大人尝尝鲜。”
林闻轩一怔:“她家主人?可知是谁?”
福伯摇了摇头:“那丫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塞了东西就匆匆走了,老奴没拦住。”
林闻轩接过那粗陶茶罐,入手微沉。他打开罐盖,里面是满满一罐青翠的茶叶,品相普通,确像是山野之物。他伸手探入茶叶中,指尖忽然触到一小块硬物。
他心中一动,小心地将那硬物取出。
那是一块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有些磨损的素白绢布。展开一看,上面用极其纤细的笔触,画着一幅简易的示意图——似乎是县衙后院的某个角落,标注着一口枯井,旁边还有几个模糊难辨的字迹,似乎是……“亥时三刻”?
绢布的右下角,还用更淡的墨迹,画了一朵小小的、含苞未放的兰花。
林闻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孙寡妇?他立刻想起了白日堂上,孙寡妇鬓边那朵已然萎谢的白色野花。这绢布上的兰花……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
这罐茶叶,这神秘的绢布地图,还有那“亥时三刻”的时辰……这绝不仅仅是感谢那么简单!
接风宴上刚感受过那密不透风的“规矩”与“默契”,转眼间,就有人用这种方式,向他这个新知县,传递了如此隐秘而危险的信号!
是陷阱?还是真的有人,在绝望中,将他视为了一线希望?
林闻轩握着那微凉的绢布,感觉它重于千斤。刚刚看似平静的宴席,此刻回想,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序幕。而真正的戏码,恐怕,才刚刚开始。
亥时三刻,后院枯井。
他去,还是不去?
这无声的接风宴,终究,还是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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