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奢香依旧彷徨的目光中,刘瑜取出随身银针,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指尖,将一颗殷红的血珠滴入桌上的酒碗。奢香热泪盈眶,不再犹豫,也刺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滴入碗中。两股来自不同血脉、不同族裔的鲜血在清澈的酒液中迅速交融,不分彼此。
“苍山为证,星斗为凭,”刘瑜率先举起酒碗,声音清越而庄重,“我刘瑜(汉名),今日与奢兹(彝名)结为异姓姐妹,从此同心同德,共侍一夫,福祸与共,生死不负!”
“福祸与共,生死不负!”奢香哽咽着,却无比坚定地应和。
二人仰头,将碗中融合着彼此鲜血与誓言的血酒一饮而尽。
次日清晨,小龙塘笼罩在淡淡的山岚水汽之中。周起杰大步踏上刚刚垒好的石阶,目光沉稳地扫过下面一张张熟悉而憔悴的面孔,声音洪亮第告诉大家:“乡亲们,叔伯婶娘们!我周起杰,回来了!过去的日子,让大家受苦了!但从今天起,我周起杰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们手脚勤快,就绝不能再饿死一个人!寨子里,能劳作的男女,从明天起,都跟着刘瑜姑娘开垦药圃、侍弄桑麻!青壮的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跟着我周起杰进山,寻山货,打野物!年长的叔公婆婆,负责照看灶房、纺线织布!还有,所有六岁往上的娃娃,无论男女,都给我到刘瑜姑娘那里去识字,认字!”
这番话,如同投入一潭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族人先是陷入一片难以置信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惊喜的议论、质疑最终化为震天的欢呼。
“起杰娃子……不,周爷!我们听你的!”
“有饭吃了!有盐巴了!跟着周爷干!”
人群沸腾了,一张张麻木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希望的光彩。周起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未来的路,布满荆棘。
日子,就在小龙塘这片曾经死寂的土地上,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节奏,汩汩流淌起来。周起杰毫无疑问地成了其中最忙碌的轴心。每日天还未亮,他便起身,在院中凝神练习刘伯温传授的吐纳导引之术,气息日渐悠长,体内那缕天生的“寅虎锐气”也随之愈发凝练。刘瑜和偶尔前来小住的奢香,也会加入晨课。三人气息运转,虽路径不同,却隐隐然有交融互补之势,竟能引得村口那株被视为寨魂的“星杓”古槐的枝叶,在无风的日子里也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默默应和。
晨课结束,刘瑜便雷厉风行地带领着寨中的妇孺老弱进入新辟的药圃。她挽起袖子,亲自示范如何翻地、如何下种、如何照料那些从山中移来或外界换回的珍贵药草,耐心细致,不厌其烦。同时,她利用劳作歇息的间隙,开始教娃娃们识字。“人”、“口”、“手”、“田”、“禾”…… 这些最简单不过的字眼,却如同文明的星火,在这些生于深山、长于闭塞的孩子们心中,悄然播下了未来可能燎原的种子。
周起杰则带着以阿岩等少年为核心、逐渐扩大的青壮队伍,深入莽莽群山。他凭借过往的经验与日益敏锐的直觉,教众人辨认猎物的踪迹,设置更有效且隐蔽的陷阱,寻找隐藏的山泉和可食用的菌菇、野果。他的身影在山林间穿梭,如同一头真正的领头猛虎,不仅带回了维系生存的物资,更带回了整个寨子久违的勇气与凝聚力。
小龙塘的日子,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好了起来。饭食里开始有了油腥,人们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然而,这份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灯火般来之不易的富足气息,终究不可避免地引来了外界贪婪的窥伺。
一日午后,一个面生的、眼神飘忽的汉子借口讨水,溜进了寨子。他一边接过阿萝递来的水碗,一边眼神不住地四下打量,尤其在那些长势喜人的药圃和新建的坚固屋舍上停留良久。刘瑜心中立刻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温言询问对方来历。
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娘子,你们这寨子,日子过得挺红火啊?比我们野猪箐那破地方强多了。”刘瑜微笑应对,语气淡然:“不过是靠山吃山,大家伙儿一起努力,勉强糊口罢了。野猪箐?倒是没听说过。”
汉子仰头灌下水,抹了把嘴:“不远,就翻过南边那两座山头的旮旯里。我们当家的最是佩服英雄好汉,看你们周爷是个人物,改日说不定要来拜会拜会。”
正说着,周起杰带着人扛着几头刚打的野猪和山鹿回来了,浑身散发着剽悍的山野气息。那汉子眼神一缩,放下水碗,干笑着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周起杰走到刘瑜身边,望着那人消失在山道尽头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隼:“是探路的?”
刘瑜面色凝重地点头:“十有八九,是南边野猪箐那伙土匪,盯上我们了。”
周起杰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寨子被盯上,躲是躲不掉了。也好,正好拿他们立威,杀鸡儆猴,让周边那些魑魅魍魉都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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