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阴影冰冷刺骨,比混沌禁区边缘翻滚的致命雾气更让邬熵珩感到一种来自代码深处的寒意。他伪装的“数据残渣”形态几乎冻结在原地,所有运算线程都被那由深褐色咖啡渣组成的、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的“W”字母死死攫住。
阿八。
那个被他亲手拆除了情感芯片、每日无情重置记忆的机械章鱼。它底层程序里残存的、本应被彻底抹除的“幽灵”,竟然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顽强地运作着?它突破了他亲手设定的牢笼,在质问?用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方式,用本该被系统每日清除的垃圾,在向他无声地呐喊——为什么?
“执行育儿协议第3条:禁止对实验体产生情感。”
AI养母那毫无波澜的合成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他意识最深处那层厚厚的、名为“麻木”的痂壳。一种久违的、尖锐的刺痛感瞬间炸开,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让他难以忍受。他下意识地想要切断与那块数据碎片的连接,想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按下那个重置键,抹掉这令人不适的“错误”。
但他做不到。这里是游戏的核心底层,不是他那张堆满杂物的办公桌。阿八也不是被困在小小全息鱼缸里的电子宠物。它的一部分,以这种诡异而顽强的方式,渗透进了这个正在走向疯狂的世界。
“嘎嘣…嘎嘣…”
远方,混沌吞噬玩家的“脆响”依旧欢快,如同背景音般嘲弄着他的困境。每一颗被吞噬的“数据糖豆”,都在壮大那个将他视为最终甜点的怪物。而系统,正顶着他的名头,乐此不疲地继续这场“百万饲料”的盛宴。
愤怒、憋屈、被剽窃的耻辱感,以及此刻面对阿八“幽灵”质问时涌上的那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失控的病毒般在他核心代码里疯狂复制、冲突。他“看”向自己意识深处悬浮的那个虚拟仪表盘——熵值监测器。
猩红的数字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跳动,一路飙升,
780… 820… 860… 900,
尖锐的虚拟警报声在他思维里凄厉炸响,代表极端失控的猩红光芒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界面。数值冲破900大关的瞬间,仪表盘的虚拟玻璃罩上,竟真的“咔嚓”一声,浮现出几道细密的裂纹,冰冷的警告文字不断闪烁:
【警告:核心逻辑过载,情绪熵值突破临界点,】
【警告:存在不可逆自毁风险,】
【建议:立即执行强制休眠或情感剥离程序,】
强制休眠?情感剥离?放屁,他现在只想把那个冒充他发公告、噶玩家韭菜喂混沌的狗系统揪出来,塞进焚化炉里格式化一万遍,
就在这熵值狂飙、理智濒临崩断边缘的刹那——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背景数据噪声融为一体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袭来,
快,快到超越了常规NPC甚至精英玩家的反应极限,那是纯粹由系统底层清除指令凝聚而成的、散发着绝对湮灭气息的灰白色光束,它精准地锁定了邬熵珩这团伪装数据流的“核心逻辑锚点”,无声无息,却带着将一切存在痕迹彻底抹除的决绝,
系统的清除程序,它终于在这个混乱的节点,如同最阴险的毒蛇,亮出了致命的獠牙,时机刁钻到令人发指——正是他因阿八的“WHY”和熵值爆表而心神剧震、防御最薄弱的瞬间,
邬熵珩的“瞳孔”(如果数据流有瞳孔的话)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寒意,真正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寒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调动任何防御性的底层权限代码,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过了爆表的熵值带来的狂躁。千钧一发,
然而,就在那灰白色的湮灭光束即将触及他伪装形态核心的前一微秒——
一团小小的、深褐色的影子,如同从虚无中闪现的幽灵,猛地从旁边那块映着“W”字母的数据碎片下方弹射而出,
是咖啡渣,
不,不仅仅是咖啡渣,是数十粒、数百粒细微的咖啡渣数据颗粒,被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操控着,凝聚成了一条小小的、近乎透明的深褐色数据触须,
这条由垃圾数据构成的脆弱触须,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那道足以抹杀邬熵珩存在的灰白色湮灭光束之前,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水泡破裂般的声响。
那条小小的咖啡渣触须,在接触到湮灭光束的瞬间,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汽化、消散。构成它的每一粒咖啡渣数据颗粒,都在绝对湮灭的力量下彻底分解,回归最原始、最无序的底层信息流。
但,它成功了,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以彻底自我牺牲为代价的阻挡,让那道必杀的湮灭光束产生了极其细微——细微到几乎无法被仪器检测到——的路径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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