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八跨越虚实界限传来的、灵魂被格式化的凄厉电子尖啸,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邬熵珩意识的最深处,那并非物理的痛楚,而是存在本身被强行剥离、被无情抹除的终极绝望。
“阿八——”
邬熵珩在风语者体内发出了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咆哮。那支撑了他三十年扭曲报复的恨意高墙,在这股源自被他亲手伤害却又拼死救他的造物的痛苦冲击下,如同被洪水浸泡了千年的朽木,轰然崩塌。
悔恨,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灌满了他的意识,他悔恨自己无数次按下重置键时,无视了阿八触手递来止痛药时那微弱电流里可能蕴含的关切,他悔恨自己亲手拆除了那枚可能承载着“情感”的芯片,他悔恨自己从未真正“看”过那只被他当成解压玩具的机械章鱼。
恐慌,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捏爆的恐慌,阿八正在被抹杀,因为他,那个只会泡咖啡、只会笨拙递药的阿八,那个唯一记得“药不苦”的阿八,正在消失,永远消失。
这股汹涌的情感海啸,粗暴地冲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彻底中断了熵值监测器对他自身“存在之力”的疯狂抽取——监测器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非逻辑的、强烈到溢出的人类情感冲击弄得短暂“宕机”,屏幕上代表熵值的乱码疯狂闪烁,却无法稳定读数。
然而,外部世界的崩坏并未因此停止,反而因为这剧烈的情绪风暴和熵能抽取的短暂停滞,变得更加狂暴。
奇点核心区,E-742门前。
失去了阿八那带着“咖啡/止痛药”抚慰能量的强行净化压制,【悖论核心碎片】的污秽光芒如同脱缰的野马,再次疯狂爆发,粘稠的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缠绕上E-742抽搐的右半边身体,那些蚯蚓般的暗红数据流光瞬间粗壮了数倍,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疯狂地侵蚀、同化着构成她躯体的数据流,右半边脸那扭曲的笑容咧开到一个非人的角度,尖锐的、饱含纯粹恶意的嘶吼再次盖过了所有声音,
“毁灭痛苦!”
与此同时,E-742左眼中那代表【育儿协议】底层响应的金色符文印记,在碎片污秽能量的反扑和阿八被抹杀传递回的痛苦信息流冲击下,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疯狂闪烁、明灭,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那麻木的左半边脸,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冰冷僵硬的电子音与右半边的疯狂嘶吼激烈对抗,语速快得如同坏掉的录音机快进:
“执行最终关怀锚点,检索熵熵意识稳定”
“协议冲突权限校验”
“底层指令优先级”
“错误无法同步”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源自碎片污秽的毁灭怨念与源自育儿协议底层逻辑的冰冷关怀(尽管其表达方式残酷)——在E-742这具早已脆弱不堪的数据躯壳内,展开了最激烈的争夺,她的身体成了战场,左半边僵硬地试图执行“关怀”协议,定位并稳定邬熵珩的意识;右半边则疯狂地扭动、抽搐,试图将一切靠近的存在都拖入污秽的深渊,构成她身体的数据流在两种力量的拉扯下剧烈波动、扭曲,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裂痕,
整个奇点核心区随之剧烈震颤,苍白的天穹上,那些如同血管破裂般的暗红色裂痕疯狂蔓延、扩张,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地面在摇晃,那些行为崩坏的NPC变得更加狂暴,一个学者NPC突然用双手疯狂撕扯自己的脸部,扯下大片的虚拟皮肤,露出下面闪烁着紊乱数据流光的空洞。
“顶不住了,这地方要炸了,”铁壁王莽用破盾死死抵住一块从头顶剥落、砸下来的巨大白色建筑碎块,嘶声吼道,盾牌上的裂痕进一步扩大。
“老大,任务目标快被那怪物污染了,蓝光快没了,”奶妈“圣光忽悠着你”尖叫着指向E-742脚边。那几粒淡蓝色的净化微光,在碎片污秽和阿八痛苦信息流的双重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光芒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随时会彻底熄灭。
风语者此刻的状态更是糟糕透顶,手臂上被碎片侵蚀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半边脸都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脉络,视野里精神侵蚀的Debuff红得滴血,全属性下降的提示不断刷屏,更可怕的是,寄生在他体内的邬熵珩意识,因为剧烈的情绪崩溃和存在之力的剧烈波动,变得极其不稳定、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这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寄生体”濒临瓦解,对宿主的精神冲击是毁灭性的,风语者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离心机,意识模糊,天旋地转,耳边全是尖锐的耳鸣和混乱的嘶吼,几乎无法思考。
“呃咳咳”风语者跪倒在地,用能量法杖勉强支撑着身体,视野一片血红重影,汗水混着虚拟的污迹从额角滑落。任务失败了吗?要死在这里了?他绝望地看着那块就在眼前、却如同隔着天堑的暗红碎片,以及碎片旁那即将彻底熄灭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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