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幕既已明示，这位狄梁公便是我等破局的关键。”徐元手持一份刚刚绘制好的京城舆图，神色凝重，他指着城西一处标注着“四海升平班”的地点。
“此地乃三教九流汇聚之所，鱼龙混杂，眼线密布。若大张旗鼓前往，恐会打草惊蛇。依臣之见，当由隐鳞卫先行查探，再做定夺。”
“不妥。”
李景缓缓摇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舆图，直视着那片喧嚣之地，“天幕曝光狄梁之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隐鳞卫虽精锐，但行事风格终究带着军旅之气，一旦介入，反而会成为最显眼的目标。”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更何况，似狄梁公这等看透世情、甘于寂寞的高人，寻常的皇权与威压，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想要请动这尊真神，朕……必须亲自去。”
徐元闻言，心中一凛，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
自古帝王，有几个愿意为了一介“杂役”，屈尊降贵，亲身犯险？陛下这份求贤若渴的诚意，才是收拢天下人心的真正利器。
“臣，明白了。”徐元躬身一拜，“臣愿陪同陛下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次日午后，京城西市。
这里是整座京城最热闹，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货郎的叫卖声、铁匠铺的敲打声、酒馆里的猜拳行令声、以及街头艺人的锣鼓声，汇聚成一曲充满了烟火气的交响。
两名衣着寻常的“富家翁”，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穿行于熙攘的人群之中。
为首之人面容俊朗，虽穿着一身素色绸衫，却自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度，正是微服出访的李景。
他身旁，那位手持折扇、眼神精明，不时与小贩讨价还价的“账房先生”，则是鬼才谋主徐元。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位于西市最深处，占地广阔的“四海升平”杂技班。
还未走近，便已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喝彩与锣鼓声，显然正在进行着精彩的表演。然而，当李景一行人绕过照壁，踏入杂技班的大院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热闹，只在前院的戏台之上。而广阔的后台与生活区，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氛围。不少杂技班的伙计与演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惊恐与不安的神色。
“这位客官，您几位是……”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看到李景一行气度不凡，连忙上前招呼，只是脸上的笑容显得颇为勉强。
徐元摇着折扇，淡然笑道：“我等乃是过路的客商，听闻贵班乃京城一绝，特来瞧个热闹，顺便……想请贵班的台柱子，‘赛飞燕’红姑娘，去我等府上唱堂会。”
听到“红姑娘”三个字，那管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我等出不起银子吗？”徐元故作不悦。
“不……不是……”管事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指了指后院一栋被数名官差团团围住的绣楼，带着哭腔道，“客官，您来得不巧……我们红姑娘她……她出事了！”
李景与徐元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二人随着管事穿过人群，来到那栋绣楼之外。只见数名隶属于京兆府的官差正将好奇的百姓拦在外面，一名身着官服的推官，正满头大汗地从楼里走出来，对着身旁的仵作连声抱怨。
“怎么回事？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那年迈的仵作提着勘验箱，一脸晦气地摇头道：“大人，邪门，实在是太邪门了！死者身上一无伤口，二无中毒迹象，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偏偏……就是断了气了！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废物！”推官气得跺脚，“这几日城中接连失踪了七个壮汉，如今连这戏班的花旦也离奇死了，上面催得紧，再查不出个所以然，你我的乌纱帽都要不保！”
李景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绣楼之内。以他的神识，虽未入内，却已将里面的情景感知得一清二楚。
死者，正是杂技班的当家花旦，艺名“红娘”的年轻女子。
她确实如仵作所言，安详地躺在自己的妆台前，仿佛只是小憩。但李景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体内所有的生机，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空，这绝非凡俗手段所能造成。
这桩离奇的命案，与那七名失踪的壮汉，背后必然隐藏着同一个秘密！
就在京兆府众人一筹莫展，围观百姓议论纷纷，将此事与“厉鬼索命”的传闻联系在一起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一群蠢货，人死没死，难道只看身上有没有窟窿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微驼，穿着一身满是污渍的灰色短打，提着一把破旧扫帚的老杂役，正佝偻着腰，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他脸上布满了风霜刻下的褶皱，眼神浑浊而麻木，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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