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艘“金鳞渔船”满载千斤大黄鱼归来，整个石村码头彻底炸了锅。
分鱼的，分钱的，欢呼的，磕头的……
一连好几天，村里都跟过年一样，到处都是炖鱼的香味儿和村民们咧到后槽牙的笑脸。
林卫东却没跟着凑这个热闹。
他把后续的分红和记账的事儿，一股脑全丢给了媳妇苏棉和自己老爹，自个儿揣着手，天天在研究所的船坞里瞎转悠。
这天下午，他刚从船坞回来，一进院门，就看见准备二胎的苏棉挺着愈发显怀的肚子，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件小娃儿的衣裳缝缝补补，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龙王口”的方向瞅。
海风吹起她的发梢，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向往。
林卫东心里跟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似的。
他晓得，自打怀了孕，媳妇的孕吐反应就比怀念东那会儿还厉害。
以前还能坐着颠簸的渔船出海吹吹风，可现在，那五艘“金鳞渔船”换上了大马力柴油机，动静跟拖拉机似的，突突突的，那股子柴油味儿，隔着老远都能把人熏个跟头，更别提让个孕妇上去了。
“又在想啥呢？”
林卫东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媳妇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苏棉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针都差点扎到自个儿。
“你走路咋没声儿啊！吓死个人！”
她嗔怪地拍了拍丈夫的手，嘴巴习惯性地撅了起来，那套熟悉的“加密通话”又上线了。
“还说呢，你看看你折腾出来的那些铁疙瘩，一个个跟打雷似的，吵得人脑仁疼。以后这海，怕是没法儿出了。”
林卫东听着这熟悉的调调，心里头热乎乎的，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咋的？想出海了？”
“谁想了！”苏棉脸一红，嘴硬道，“我就是替肚子里的娃儿可惜，以后都见不着海上的景儿了。”
林卫东嘿嘿一笑，没再多说。
第二天，第七研究所最里头的一间保密级别最高的船坞，突然就挂上了“设备检修，闲人免进”的牌子。
连着半个多月，林卫东天天泡在里头，带着他爹林解放，还有他那个如今在大学堂里听课听得入了迷的弟弟林卫国，叮叮当当地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苏文山更是直接把铺盖卷都搬了过去，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流体力学”、“结构稳定”、“气密性”，整个人比当初造“海底金刚”的时候还疯魔。
这天清晨，海面上起了层薄雾。
林卫东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没去研究所，而是把还在睡梦中的苏棉给拉了起来。
“媳妇，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大清早的，又折腾啥呀……”
苏棉睡眼惺忪地被他拽着，一路来到了码头最角落的一个泊位。
一艘崭新的小船，正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这船不大，也就七八米长，通体刷着最普通的灰白色油漆，船型倒是挺流畅，可跟旁边那五艘威风凛凛的“金鳞渔船”比起来，实在是不起眼。
“就这个？”苏棉揉了揉眼睛，有些困惑。
林卫东没说话，只是笑着，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她上了船。
船身只是微微晃了晃，稳得不可思议。
可当林卫东推开船舱门的那一刻，苏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
这……这哪里还是船舱？
脚下，是擦得油光锃亮的木地板。
旁边，是一张铺着柔软毛毯的小床，还有一个能烧炭的小巧炉子，炉子上温着一壶热腾腾的姜茶。
最让她挪不开眼的，是船舱的正中央。
那根本不是什么驾驶台，而是一圈环形的、厚实柔软的沙发，沙发中间，是一张小小的茶几。
而沙发的正前方，一整面墙，不，应该说是一个半圆形的巨大凸起，竟然全都是由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厚玻璃制成的！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洒下斑斓的光晕。
“你……你……”
苏棉指着这一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圈却“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懂了。
这半个多月，他天天不着家，原来……都是在为自己鼓捣这个。
“又瞎折腾……”
她捶了丈夫一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这哪是瞎折腾？”
林卫东笑着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坐在最柔软的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男人我的本事，都得用在媳妇身上！”
他走到那小巧的驾驶台前，没有柴油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只是轻轻按了几个按钮。
小船悄无声息地，平稳地滑出了港口。
苏棉捧着热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码头和欢呼的村民，嘴上习惯性地念叨着：
“这得花多少钱啊……这烧的不是油，是咱家的家底啊……”
可那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小船的速度极快，却又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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