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二月初三(公元210年3月),长安城的风裹挟着最后一丝料峭春寒,吹过未央宫高耸的蟠龙金柱。王康步出前殿,厚重的玄色十二章纹衮服也掩不住眉宇间积压的疲惫。接连数日,南阳粮秣转运、新军甲胄调配、汉水水营造船进度、诸侯密使动向……千头万绪的军政要务如同沉重的磨盘,碾磨着这位晋国公的精力。舆图上那深入荆襄的南阳盆地,是撬动天下的支点,亦是吞噬府库的无底深渊。
他踏着宫道青石,走向禁苑深处的后宅。喧嚣的朝议、冰冷的数字、合纵的阴云被一道道宫门隔绝在外。当“大将军府”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在望时,紧绷的肩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后宅正厅“静安居”内,炭火烧得正暖,驱散了早春的寒意。正妻赵雨一身素雅的湖蓝深衣,正与平妻王瑜对弈。公孙离与吕雯两位侧室则在一旁轻声指点着几位年幼子女习字。炉上温着的粟米羹散发出清甜的香气,混杂着墨香与暖意,构成一幅与庙堂截然不同的宁谧画卷。
“夫君回来了。”赵雨闻声抬头,放下手中棋子,起身相迎。王瑜等人也纷纷起身见礼。
王康摆摆手,脱下厚重的外氅递给侍立的婢女,在赵雨让出的主位坐下,接过一盏温热的羹汤。“还是家里松快。”他啜饮一口,熨帖的热流直入肺腑,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目光扫过室内,“湛儿在并州可来信了?泽儿在北庭如何?”
“湛儿前日有信到,说晋阳春寒料峭,但屯田军春播已始,一切安好,让父亲勿念。”王瑜温声答道,“泽儿也有驿报,伊丽河解冻,牧场转场顺利,只是苦了那些新归化的胡部,尚不熟路径,闹了些小乱子,他正亲自带人疏导。”
王康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几个伏案习字的幼子幼女身上,又转向一旁安静读书的长女王清(17岁),以及侍立在侧、已显英武之气的三子王汴(17岁)、四子王漳(16岁)。岁月无声,昔日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至婚配之龄。
“清儿、汴儿、漳儿,都大了。”王康放下汤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感慨,“他们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厅内微微一静。赵雨与王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公孙离与吕雯也停下指点,关切地望来。子女婚嫁,不仅是家事,更是维系晋国公府与麾下文武重臣、地方大族血脉与忠诚的纽带。
“夫君心中可有计较?”赵雨作为嫡母,率先开口,语气沉稳。
王康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王清秀雅沉静的侧脸:“清儿是长女,她的夫婿,不仅关乎其终身,更关乎我王氏门楣与未来。羽林军中,皆是忠烈遗孤与功臣子弟,品性、家世、才干皆为我晋国新一代菁华。待南阳十营新军校尉回长安述职之时,孤会令讲武堂安排一场骑射策论校阅。届时,让清儿……”他顿了顿,看向王清,“你随你母亲于观楼之上,暗中留意,若有心仪之人,不必声张,事后告知为父即可。”这是给了长女一份难得的自主,却也将选择圈定在最核心的忠诚圈层内。
王清白皙的脸上飞起淡淡红霞,放下书卷,起身盈盈一礼,声音清越:“女儿遵命,谢父亲体恤。”她眼中并无羞涩慌乱,只有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至于汴儿、漳儿,”王康目光转向两个儿子,“你们母亲那里,已有各家适龄闺秀的画像与家世品评册子。回头仔细看看,若有合意的,便告知你们母亲,由她主持相看议亲。闻喜裴氏、河东卫氏、京兆杜氏、太原郭氏……皆是我晋国柱石,家风清正,可堪良配。”他将选择权交给儿子,但范围同样限定在功勋与名门之内。
王汴、王漳闻言,少年人的脸上都显出几分兴奋与期待,连忙躬身应道:“是,父亲!”
赵雨适时开口,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层面:“夫君思虑周全。妾身与瑜妹妹确已着手整理名册。闻喜裴公(裴潜)之女裴媛,年方十四,师从才女蔡琰,工诗善画,娴雅知礼,其父现任定襄太守,牧守北疆,功勋卓着。河东卫公(卫觊)之女卫玠,亦是十四,家学渊源,尤擅音律,其父卫伯觎公乃雁门太守,更是夫君起兵之初的元从重臣。此二女,门第、才德,皆属上乘。”她言语间,已将最优先的选项点明,既尊重了丈夫让儿子自选的大方向,又为选择划下了清晰的边界。
王瑜亦补充道:“太原郭氏(郭淮族妹)、颍川陈氏(陈群侄女)、京兆杜氏(杜畿女)亦有适龄淑女,画册与评述稍后便送去汴儿、漳儿房中。”
王康点头:“甚好。此事便由夫人多费心。待孩子们有了意向,孤自会召其家长商谈。”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所谓的“商谈”,不过是走个过场,晋国公长女与嫡子的婚事,本身便是对臣下莫大的恩荣与绑定。
***
十日后,南阳局势稍稳,徐晃坐镇宛城,文聘水营初具规模,新编十营镇军披甲执锐,分驻各处要隘。王康钧令抵达南阳:命十营校尉即刻返京述职,并参与讲武堂季末大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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