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四月初,黄河延津渡口。
春末的河风已带上了暖意,却吹不散两岸弥漫的肃杀之气。浑浊的黄河水奔流不息,仿佛对岸上人类权谋的倾轧漠不关心。
南岸,曹操的大营依地势而建,旌旗招展,戒备森严。三千虎豹骑精锐控扼要道,人马皆覆精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盘踞的黑色巨兽。中军大帐前,一杆“魏”字大纛猎猎作响。
北岸,规模更为宏大的袁军营寨背靠一片高坡,俯瞰着整个渡口区域。“赵”字大旗迎风招展。营寨外,大戟士方阵如山岳般厚重,长戟如林;幽州突骑往来游弋,马蹄翻飞,卷起阵阵烟尘,彰显着河北霸主的雄厚军力。然而,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精锐的布防方向,除了对着南岸,更有相当一部分警惕地指向西面——河内郡的方向。那里,飘扬着王康的“王”字旗和甘宁的“镇南”将旗。
一座临时搭建的、颇为宽敞的芦棚,突兀地矗立在黄河岸边一片相对平坦的滩涂上。棚子两侧,身着不同颜色号衣的魏、赵两国甲士壁垒分明,按刀而立,眼神警惕地互相扫视着,气氛紧绷如弦。
芦棚内,气氛更是微妙。曹操与袁绍,这两位争斗了大半生的枭雄,终于隔着一张长案,再次面对面坐下。案上摆放着简单的酒食,却无人动箸。
曹操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显得颇为随意,他端起酒樽,对着袁绍遥遥一举,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本初兄,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啊!这‘赵国公’的爵位,正配兄之雄才大略,可喜可贺!”语气热络,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袁绍身着华丽的紫色锦袍,头戴金冠,努力维持着四世三公的雍容气度,闻言也举起酒樽,朗声笑道:“孟德贤弟过誉了!愚兄这点微末基业,怎及贤弟‘魏国公’坐拥中原,承天子之重,拱卫京畿,劳苦功高啊!”他特意在“承天子之重”和“拱卫京畿”上加重了语气,暗讽曹操挟持天子的实质。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都看到了对方笑容下的提防与算计。
“呵呵,”曹操放下酒樽,笑容不变,话锋却陡然一转,直指要害,“什么国公不国公,不过虚名罢了。如今这天下,名号再响,也得有命享才行。本初兄,你说是不是?”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森然,“长安那位‘晋国公’的刀,可是磨得锃亮,就等着往你我脖子上架呢!他那点家底,”曹操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攥紧,仿佛要将什么无形之物捏碎,“雍凉并三州,加上西域北庭,一千二百多万口!禁军镇军宿卫亲军加起来,实实在在的五十多万百战精锐!这还不算他那几十万屯田辅兵郡国兵!府库里的钱粮,多得能堆出几座山来!本初兄你河北六百七十万口,三十八万能战之兵,孤这中原近六百万口,三十二万战兵,听着不少,捆一块儿,够他王康吃几顿?”
袁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曹操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无力感。他端起酒樽,掩饰性地呷了一口,强自镇定道:“孟德贤弟言重了。王康势大,确是不假。然其根基在西北,东出函谷,千里馈粮,士卒疲敝,未必就能所向披靡。我河北带甲数十万,据守雄关险隘,未必就怕了他!”语气虽硬,底气却显得有些不足。
“未必就怕了?”曹操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壶关!于禁三万五千镇东军就在那里!雁门!张辽的铁骑盯着你的后背!高顺、赵云、吕布、马超…他手下那些都督大将,哪个是易与之辈?他王康都不用倾巢而出,只需从他那五十多万战兵里分出二十万东进,本初兄,你河北的三十八万精锐,要多少填在并州防线上?剩下的,还挡得住他从河内甘宁那里捅过来的刀子吗?”他手指重重敲在桌案上,“到那时,孤是救你呢,还是趁机捅你一刀,拿下你空虚的冀州,补补自家的亏空?”
“你!”袁绍勃然色变,拍案而起,怒视曹操。他身后的颜良、文丑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帐内气氛骤然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
曹操身后的曹仁冷哼一声,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毫不畏惧地迎上颜良、文丑充满杀气的目光。许褚则像一尊铁塔,沉默地立在曹操侧后方,手按大刀,眼神漠然,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与他无关。
曹操却依旧坐着,甚至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樽酒,抬眼看向暴怒的袁绍,眼神锐利如刀:“本初兄,息怒。孤说话是难听,可话糙理不糙。你我在这里斗气,除了让黄河对岸甘宁军寨里那些王康的探子看笑话,让长安城里的王承业拍手称快,还有何益?孤若真想趁火打劫,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废话了!”
袁绍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曹操。曹操那赤裸裸的威胁和冰冷的现实分析,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因公爵之位带来的虚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深深的无力。他当然知道曹操说的是实情。王康的威胁,是悬在所有关东诸侯头顶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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