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通算术?抄写如何?”
“妇人?善织何种锦?一日可织几尺?”
一旦确认身份技艺,立刻有吏员上前,将一枚特制的木牌挂在其脖颈上,上面写明技艺类别及编号。其家眷也迅速被集中到一旁,由专人引领。很快,一支支由不同类别匠户及其家眷组成的队伍,便在工曹吏员和少量兵卒的护送下,登上早已准备好的车马,沿着渭水大道,向着长安方向迤逦而去。他们脸上犹有离乡背井的悲戚,但眼中却多了一丝被“选中”的茫然与隐约的希望——至少,等待他们的不是荒凉的边塞,而是帝都长安的工坊官署。
西区则是另一番景象。户曹吏员挥汗如雨,在厚厚的空白黄册上飞速登记着姓名、年龄、籍贯、家口。仓曹属吏则按人头发放仅够数日果腹的粗粝干粮。登记完毕的徙民,立刻被编入以百户为单位的“队”,在队率的呼喝和兵卒的驱赶下,登上简陋的牛车,或者干脆徒步,汇入一条条向西蠕动的灰色洪流。他们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风沙更大、土地更瘠薄、传闻中胡汉杂处的凉州。绝望与麻木,如同瘟疫般弥漫在这片队列上空。唯有少数青壮,望着关中沃野,眼中闪烁着不甘的火焰,但在周围森严的兵戈面前,只能化作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潼关城楼之上,户曹掾崔琰凭栏远眺。他面容清癯严肃,看着东区匠户的车队有序离开,看着西区徙民洪流缓慢西去,看着脚下这座如同巨大分拣场的关城。身后,仓曹掾周平翻看着初步汇总的数目,声音带着疲惫与凝重:“崔公,初步甄别,匠户及通文墨者,约得两万七千户,近十一万口,已发往长安。余下十四万口,皆编户,正分派凉州六郡。敦煌、酒泉、张掖三郡地广人稀,各分得四万口;武威、金城各两万五千口;陇西郡一万口。国渊将军已自姑臧启程,赴河西统筹安置。”
崔琰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沉凝:“此十四万口,背井离乡,心怀怨望,安置稍有不慎,便是祸乱之源。传令凉州各郡:划拨田亩,务必足额,优先熟田或近水荒地!籽种农具,不得克扣!初至之年,仓曹赈济口粮,一粒不可少!更须严防本地豪强、归化胡部欺凌新户!凡有纠纷,郡守、法曹需即刻处置,务求公允!此乃主公活民实边之国策,亦是固我河西根基之要务!敢有玩忽懈怠者…”他声音转冷,“莫怪律法无情!”
“下官明白!”周平肃然应命。他深知,这十四万徙民能否在凉州落地生根,关乎主公经略河西、控扼丝路的百年大计。
寒风卷过关楼,吹动崔琰的衣袍。他望向西方,仿佛看到了敦煌的沙丘、酒泉的弱水、张掖的祁连雪峰。十四万颗带着怨气与茫然的种子,即将撒向那片辽阔而陌生的土地。能否在西北霸业的宏图下,生根发芽,成为新的根基,考验的,不仅是凉州官吏的手段,更是这乱世之中,王康治下“活民”二字的真正分量。而潼关之下,那混杂着希望与绝望、有序与混乱的巨大声浪,正如同这初春解冻的黄河之水,裹挟着无数个体的命运,奔流不息,汇入西北深植的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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