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七月廿三(公元195年),长安城骠骑将军府白虎节堂。窗外的蝉鸣撕心裂肺,搅动着堂内凝滞的暑气。王康端坐主位,案头堆积的军报文牒几乎遮住了他半边身影。兵曹掾赵俨刚躬身退下,典韦那铁塔般的身躯便堵住了门口,嗓音沉如闷雷:
“主公,军情司急报!”
王康抬起头,眉宇间未见波澜,只略一颔首。典韦侧身让开,程昱(字仲德)的身影裹着一身仆仆风尘踏入堂内。他手中并无卷轴,只托着一方小小的漆盒,盒面密布火漆印记,边缘处甚至沾染着几点难以分辨的暗褐色污迹——那是遥远战场上干涸的血痕。他脚步沉稳,直至王康案前三步,躬身奉上漆盒:
“军情司汇总天下要情,兴平二年七月报,请主公过目。”
王康亲手揭开盒盖,里面是数卷用不同颜色丝带捆扎的密报,分门别类,冰冷有序。他先捻起那卷系着玄黑丝带的。程昱的声音适时响起,毫无起伏,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
“北线,袁本初尽起冀州之锐,合兵十万,分三路压向易京。其本人坐镇中军于漳水北岸,大将麴义统前军五万,已于七月初八强渡易水,猛攻公孙瓒营垒。文丑率骑万余,自西翼包抄,切断易京粮道。渤海太守袁熙督后军三万,押运粮秣辎重源源北上。公孙瓒凭坚城死守,然伤亡甚重,易京外围壁垒已失其半。其告急文书,字字泣血,求援之意甚切。”程昱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侧悬挂的巨幅河北舆图,那里代表袁绍的赤色箭头已深深抵在代表易京的黑色圆点上,“据密探所见,袁军甲胄鲜明,攻城器械精良,士气正炽。公孙伯圭……恐难久持。”
王康面无表情,指尖在那卷密报上轻轻一捻,仿佛要捻去上面的血腥气。他放下北线军情,又拿起那卷系着赤红丝带的。程昱的语速并无变化:
“中原腹心,袁公路兵锋更炽。其大将纪灵、桥蕤合兵七万,自淮南、汝南两路齐进,步步紧逼徐州。刘备虽有丹阳精兵为骨干,关、张万人敌之勇,然兵力寡弱,兼新得徐州,人心未附。下邳以东数县已陷,广陵郡亦岌岌可危。刘备遣别驾糜竺星夜奔赴许昌,泣血求援于曹操。然……”程昱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峭,“曹孟德虽接见糜竺,温言抚慰,却以‘兖州新定,流寇未靖,天子安危系于许都’为由,仅拨付粮草三千石,甲胄五百副,并无一兵一卒东出。刘备独木难支,困守下邳孤城,败象已露。”
“江东,”王康的目光投向那卷系着靛蓝丝带的密报,未及展开,程昱的声音已至,“孙伯符挟破刘繇之余威,横扫丹阳郡,兵锋直指吴郡。吴郡太守许贡收缩兵力于吴县固守,遣使向会稽王朗、豫章华歆求救,然二郡自顾不暇。孙策用兵如风似火,善纳豪杰,周瑜为其羽翼,程普、黄盖等皆江东旧将,归附者众。‘小霸王’之名,已震于江淮。其势已成,恐非江东诸郡可制。”
堂内一片沉寂,只有程昱平直的声音在回荡,将一幅幅烽火连天、诸侯倾轧的画卷冰冷展开。王康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卷系着土黄丝带、显得格外厚实的密报上——陇西。
程昱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如同铁器刮过粗粝的砂石:“征西中郎将高顺呈报,大军西进,困于襄武坚城之下。韩遂老贼,据城深沟高垒,凭襄武、首阳、鄣县互为犄角,坚壁不出。其麾下阎行、成公英二将,各领精骑数千,依仗地利,日夜袭扰我军粮道,飘忽难制。更可虑者,”他语气转沉,“杨驹、杨千万二贼,借白马羌烧戈之势,四出煽动。先零羌、牢姐羌、封养羌等大小十余部落,或受其裹挟,或贪图掳掠,纷纷聚众响应。羌骑动辄数千,聚散如风,或袭扰后方,或断我汲道,或于山隘设伏,使我军如陷泥潭,进展维艰。高将军虽持重如山,步步为营,然敌势愈众,地利尽失,急切难下。请中枢速发援兵、粮械,并定方略。”
“泥潭……”王康的手指无声地敲击着舆图陇西的位置,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几位重臣——陈宫(字公台)眉头深锁,贾诩(字文和)眼神深邃如古井,仓曹掾周平(字公衡)则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粮册。程昱的军报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堂内最后一丝侥幸。
“陇西非速战之地,”王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目光投向阶下,“然高伯平身陷其中,亦不可久拖。韩遂欲作壁上观,羌氐欲火中取栗……那便给他们一场更大的火!”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角落一个高大却略显沉寂的身影上,“吕布!”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激起无形的涟漪。吕布(字奉先)自雁门归降,虽顶着奋威将军的头衔入五军都督府参赞军机,实则如同被拔去爪牙的猛虎,困于樊笼。此刻闻召,他猛地抬头,虬髯戟张,眼中瞬间爆射出被压抑已久的、近乎凶戾的精光,大步出列,甲叶铿锵:“末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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