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1年,光和四年夏三月十二
陈留城西的铁匠铺里,炉火依旧炽烈,空气灼热得仿佛能点燃呼吸。张铁匠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油汗混合着煤灰,在跳跃的火光下闪闪发亮。他手中的大钳正夹着最后一个烧得通红、发出滋滋声响的矛头,将其小心翼翼地浸入旁边盛满清水的石槽。
嗤——!
大团白雾伴随着尖锐的汽化声升腾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铺子,带着浓烈的水汽和铁腥味。待雾气稍散,那通红的矛头已然冷却,呈现出一种冷硬深沉的青黑色泽。
张铁匠将其捞出,放在旁边的铁砧上。他用粗粝的手指抹去矛头表面的水渍和浮灰,露出其真容:刃长一尺(约23.1厘米),线条流畅,脊厚三分(约0.7厘米),两道笔直的血槽从矛脊延伸至锋锐的矛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矛茎粗壮,足有五寸(约11.5厘米),布满细密的锻打纹理,显得异常坚固。
“成了!”张铁匠满意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自豪。他将这最后一个矛头与旁边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矛头并排放好。五枚矛头静静躺在那里,如同五条蛰伏的毒蛇,散发着冰冷的、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
早已等候在铺子里的王康、王祢、王续、王宪、王固五人,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王祢、王续、王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和渴望,连一向倔强的王固,呼吸也不自觉地粗重了几分,盯着那寒光闪闪的矛头,喉结上下滚动。
王康上前一步,拿起一枚矛头,入手沉重冰凉。他屈指在矛脊上轻轻一弹。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金铁颤鸣骤然响起,在灼热的铁匠铺里回荡,竟短暂地压过了炉火的呼呼声。声音纯净,余音绵长,没有杂音。
“好钢口!”王康脱口赞道,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满意。这声音表明锻打均匀,淬火到位,铁料内部的杂质被最大限度地去除,硬度和韧性达到了一个极佳的平衡点。张铁匠的手艺,确实精湛。
“哼,那是自然!”张铁匠用破布擦着手,下巴微抬,“说好的六百钱,一分料,一分工。八斤上好的铁料,打出来五枚矛头,总重七斤八两(约1.94公斤),损耗不到半斤!这火候,这淬炼,城里你找不出第二家!”他指着旁边一堆黑乎乎的铁渣,“喏,废料都在那儿了。”
王康点点头,没有废话,将早已准备好的三百钱尾款如数奉上。沉甸甸的钱币落入铁匠粗糙的手掌。
“张师傅,谢了!”王康郑重抱拳。这声谢,发自内心。
“行了,拿上东西赶紧走吧。”张铁匠挥挥手,目光却扫过王康身后几个少年,最后落在王康脸上,“小子,家伙是好家伙,但也得看拿在谁手里。别…惹祸。”
王康迎着铁匠的目光,平静地点点头:“省得。”
五枚沉甸甸的矛头被小心地用粗麻布裹好,放进背篓。一行人走出灼热的铁匠铺,重新汇入陈留城喧嚣的街道。这一次,少年们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但脊梁却挺得更直,眼神里也多了一种沉甸甸的东西。
王康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带着他们又拐进了上次那家“弓材铺”。干瘦的老店主正戴着琉璃镜片,小心翼翼地用细绳捆扎一束处理好的牛筋丝。看到王康进来,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笑容:“小哥来了?野猪筋已经处理好了,晒得透干,韧劲还不错。”他指了指墙角挂着的一捆色泽金黄、纹理清晰的筋腱。
“有劳老丈。”王康接过野猪筋,入手坚韧干燥,比他预想的品相还要好些。他递上上次说好的尾款三十钱(总价三百钱,野猪筋抵一百,上次付二百七十钱,此次补齐三十钱),又问道:“老丈,您这里可有现成的箭杆毛坯?要笔直、匀称的硬木杆,最好带箭羽槽的。”
“有!”老者转身从架子上取下几捆用草绳扎好的细长木杆,“柘木的,最硬,也最贵,十支一捆,五十钱。次点的榉木,四十钱一捆。都是三尺长(约69.3厘米),削好的圆杆,一头开了槽口。”
王康仔细挑选,选了一捆柘木箭杆和一捆榉木箭杆(共九十钱)。又买了一小包打磨箭镞用的细磨石(十钱)和一大包染成褐色的廉价雁翎(用于粘箭羽,二十钱)。至此,卖野猪所得的一千七百五十钱,扣除所有花销(入城税、药盐、铁匠铺、弓材铺、箭杆材料等),加上分给少年们的钱,王康手里仅剩下不到一百钱的零头,几乎消耗殆尽。
回村的路上,板车吱呀作响。车上堆放着五枚裹着麻布的矛头、几捆木材角片、鱼鳔胶、处理好的筋腱、箭杆材料、还有一小袋粗盐和剩下的草药。少年们轮流推车,王康因肩伤未愈,只负责看护东西。但所有人的心思,都沉甸甸地压在那几枚冰冷的矛头上。
王固闷声不响地走在车旁,他肩上扛着一根粗壮异常的木杆。那是他花了两天时间,几乎跑遍了村子周围的山林,才找到的一根树龄超过三十年、木质致密坚硬如铁的老枣木。木杆通体笔直,长约七尺五寸(约1米73),粗细正好盈握(直径约3厘米)。入手沉甸甸的,王康掂量了一下,估计超过六斤(约1.5公斤),重心靠近前端约两寸(约4.6厘米)处,正是最适合劈砸冲锋的重矛重心。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根好矛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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