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1年,光和四年夏三月初七。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色的薄雾还恋恋不舍地缠绕着王家村低矮的茅草屋顶和村口那几棵歪脖子老槐树。村中土路上,却早已被踏出了一片泥泞,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挤在了村口,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的中心,是那具被粗大木杠抬着的、小山般的野猪尸体,以及旁边浑身缠着渗血布条、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王康,还有他身边四个神情激动又带着点后怕的少年——王祢、王续、王宪、王固。
“我的老天爷!这么大个畜生!”一个须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族老王敦,颤巍巍地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那野猪粗硬的鬃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骇,“阿康…你们几个娃子…真把它弄死了?”他看向王康肩膀那厚厚的、被暗红血渍浸透的布条,声音都在发抖。
“敦爷爷,是真的!”王祢挺起胸膛,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自豪和激动,抢着回答,“全靠阿康哥!他一个人扑上去,用手捅瞎了这畜生的眼!后来我们都上了,王固捅了它一矛,王宪砍了它腿,最后阿康哥一刀扎进它脖子!”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将昨日那惊心动魄的搏杀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引来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用手…捅瞎眼?”旁边一个壮年猎户王虎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康。他是村里公认最好的猎手,深知这种成年野猪的凶悍和皮糙肉厚。“阿康,你…你这胆子…”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神里的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固站在一旁,听着王祢的描述,脸微微涨红。当听到提到自己“捅了它一矛”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板,但目光扫过王康苍白的脸和渗血的肩膀,又有些不自在地扭开了头。昨天的愤怒和后怕早已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行了行了!”里正王敦用拐杖顿了顿地,压下周围的喧哗。他看向王康,眼神复杂,有担忧,有震惊,也有一丝决断。“阿康伤得不轻,得赶紧找郎中瞧瞧。但这畜生…”他指了指野猪,“放在村里招蝇虫也不是办法,眼看天要热起来了。趁着新鲜,得赶紧弄到城里卖了换钱!”
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王虎身上:“虎子,你脚程快,套上你家的板车,再叫上两个后生。阿康伤着,祢伢子、续伢子、宪伢子、固伢子,你们四个也跟着去,路上照应着阿康,也认认城里的门道。卖了钱,给阿康治伤是头等大事,剩下的…再看。”他特意强调了“给阿康治伤”,目光扫过王固和其他几个少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敦爷爷!”王虎应了一声,立刻招呼人手去了。
王康靠在简陋的板车车辕上,身体随着颠簸的土路轻轻摇晃。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强行忍耐着,精神却高度集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车板上那庞大的野猪尸体。这是他在这乱世降临前,所能攫取的第一桶金,也是活下去、武装自己的关键起点。
板车在王虎和一个叫王栓的青年奋力推动下,吱呀作响地碾过坑洼的道路。王祢和王续一左一右紧跟在王康旁边,生怕他摔下来。王宪和王固则跟在车后,王宪时不时紧张地看看王康,王固则闷头走路,偶尔抬眼看看前方渐渐清晰的、低矮而灰暗的陈留县城墙轮廓。
陈留县城,作为郡治,其城墙由夯土筑成,虽不高大,却自有一股历经风雨的厚重与肃穆。巨大的城门洞开,上方石匾阴刻着“陈留”两个古朴的篆字。城门处有身穿简陋皮甲、手持长戟的郡兵把守,眼神麻木地扫视着进出的行人。城门口排着不算长的队伍,多是推车挑担的乡民和行商。
轮到他们时,一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郡兵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板车上小山般的野猪,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麻木。“入城税,按货物估…这么大个野物,算你们值两千钱,税,两百钱。”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贪婪。
王虎脸色一变,刚想上前理论,却被王康用眼神制止了。王康挣扎着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破旧的粗布小袋——这是原身攒下的所有家当,总共不到一百钱。他默默数出八十个磨得发亮的五铢钱,又看向王祢。王祢会意,连忙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二十钱,凑足了一百钱。
“军爷,”王康的声音因疼痛和虚弱而显得低沉沙哑,他微微欠身,将一百钱递过去,脸上挤出一丝近乎讨好的、属于猎户少年的怯懦笑容,“俺们是城外王家村的穷猎户,拼了命才弄到这畜生,就指着它换点活命钱…您抬抬手,这点心意,给军爷们买碗酒驱驱寒…”
那郡兵掂量着手里的铜钱,又看看王康苍白的脸和渗血的肩膀,以及少年们身上破旧的麻布衣服,撇了撇嘴,终究没再说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进去吧!别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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