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的话音很轻,像一片羽毛,飘飘忽忽地落进办公室里凝固的空气中,却激起了一片无声的惊雷。
“后来,他在一次下乡调研的途中,车子刹车失灵,冲进了水库。连人带车,到现在都还没捞上来。”
故事讲完了。
那杯已经温凉的茶,在林正的手中,仿佛瞬间结了冰,寒意顺着指尖,一点点爬上他的手臂。办公室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不疾不徐地走着,“滴答,滴答”,像是在为某个看不见的生命倒数。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玻璃照进来,在陈望的金丝眼镜片上反射出两点刺眼的光斑,让他那张儒雅的脸,显得高深莫测。
这是一个故事,也是一个警告。
这是一个悲剧,也是一道考题。
林正没有动,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份文件,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望。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正在细细地剖析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恐惧、退缩,或是犹豫。
他确实感到了寒意,但并非源于恐惧。
而是一种被激怒的冰冷。
他想起了落鹰山村那条浑浊的水源,想起了村民们喝水后蜡黄的脸色;想起了“村村通”公路上,老大爷那句“能把蛋黄颠出来”的咒骂;想起了信访办里,那位大妈拍着桌子,哭诉着住在“政府画的大饼里”的绝望。
这些事情的背后,都站着一个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人。而那个冲进水库的调查组长,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为民办事,最终的结局就是刹车失灵,那么这个官,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体内的那股淡金色官气,似乎感受到了他心绪的剧烈波动,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像一条温暖的溪流,冲刷着那股由威胁带来的寒意。他的后背挺得更直了。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抉择,道心受到冲击。】
【系统提示:官气护体,并非万能。但民心所向,可聚势。势,可改命。】
林正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位陈科长,不去写剧本真是屈才了。这气氛烘托,这悬念设置,比他看过的任何一部官场剧都来得惊心动魄。
他缓缓地,将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放回了桌上。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嗒”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抬起眼,迎着陈望那审视的目光,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很淡,却很真实。
“陈科长,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故事。”
陈望的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他没想到林正的开场白会是这个。
“这个故事让我更加确信,”林正继续说道,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敲进木板的钉子,沉稳而有力,“我的那个条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而是一个必要的前提。”
办公室里的空气,再次绷紧。
陈望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了,他看着林正,像是在看一个不识好歹的疯子。他已经把刀架在了林正的脖子上,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求饶,反而要求换一把更锋利的刀。
“你说说看,怎么个必要法?”陈望靠回了椅背,双臂环抱在胸前,摆出了一副纯粹倾听的姿态。
“很简单。”林正的目光从陈望的脸上,移到了那份文件上,他没有碰它,但眼神却仿佛穿透了纸张,“您刚才说,之前的工作组,都是‘洋葱’的一部分,因为人情关系,查不下去。这说明,问题不在于专业能力,而在于团队内部的信任和决心。”
“您又告诉我,上一任组长,连人带车,消失在了水库里。这说明,我们的对手,不仅会动用关系,甚至可能会动用一些……更直接的手段。”
林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看到陈望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波动。
“既然这个调查组,面对的是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的利益集团,那么,我这个副组长,如果连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都无法信任,不知道谁会在背后捅我一刀,不知道谁会在关键时刻‘刹车失灵’,那我怎么可能放开手脚去查案?”
“我不是想搞一言堂,也不是不相信组织推荐的同志。”林正的语气诚恳,但立场却寸步不让,“我只是认为,面对一场可能会死人的战争,我有权选择能把后背交给他的战友。否则,组织上派我这个副组长,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去送死。我想,这应该不是周书记和县委领导的本意吧?”
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严丝合缝。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夺权”行为,包装成了对任务负责、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的合理诉求,并且,还将了陈望一军,把“送死”这个沉重的帽子,轻轻地扣在了组织的头上。
陈望沉默了。
他盯着林正,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也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他那看似天真耿直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通透而锐利的心。他能精准地抓住问题的核心,并且敢于在巨大的压力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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