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叶枫(此刻是 “苏枫”)跟着引路的侍卫穿过三进庭院,脚下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微湿,映着头顶垂落的紫藤花影。四月的风带着些微凉意,裹着庭院里玉兰的淡香,漫过他的湖蓝色长衫 —— 这是小泥人特意挑的料子,不似青布衫那般寒酸,又比绸缎低调,恰好符合 “想在王府谋份安稳活计的江南书生” 人设。
侍卫在书房门口停下,躬身道:“苏公子,世子在里面等您。”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碧螺春的清甜先一步漫出来。书房比叶枫想象中更雅致,四面书架顶天立地,从经史子集到孤本刻本码得整齐,靠窗的紫檀大案上,一套天青色汝窑茶具正冒着热气,萧景渊斜倚在案后的圈椅上,手里捏着柄素面折扇,见他进来,指尖轻轻一合扇柄,发出 “嗒” 的轻响。
“苏兄倒是准时。” 萧景渊的声音比流杯池诗会时更沉些,少了几分文人的疏朗,多了些世家子弟的沉稳,“坐吧,刚煮好的碧螺春,用的是前几日从江南运来的惠山泉水,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叶枫依言在案前的圆凳上坐下,腰背刻意挺直些,却又留着几分书生的拘谨。他看着萧景渊提起茶壶,热水注进汝窑茶杯,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嫩绿的芽叶浮在水面,像极了江南春日的新柳。这动作萧景渊做得行云流水,显然是常年习茶的,可叶枫的注意力却落在他手腕上 —— 那串沉香珠每颗大小均匀,色泽沉润,是至少盘了十年的老料,寻常世子断不会戴这么素净的物件。
“多谢世子。” 叶枫双手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故意慢了半拍才送到唇边,浅啜一口。茶水入口清甜,后味带着些微的甘洌,确实是上好的碧螺春,可他面上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好茶!比小生在家乡喝的粗茶,不知润多少倍。”
“江南本就是产茶之地,苏兄家乡的茶,想来也不差。” 萧景渊放下茶壶,折扇在掌心轻轻敲着,“说起来,上次诗会听苏兄提过西湖,不知苏兄是江南哪处人?”
来了。叶枫心里一凛,这是第一次探他的底细。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无意识地划了圈,露出几分腼腆:“小生是湖州人,离西湖倒有半日路程。家乡多是茶田,家父在世时,也种过几株碧螺春,只是手艺不行,炒出来的茶总带着些焦味。”—— 湖州确实产茶,却不是碧螺春的主产地,这话半真半假,既符合 “江南书生” 的设定,又留了模糊的余地,就算萧景渊后续查证,也挑不出明显错处。
萧景渊点点头,没再追问籍贯,反而话锋一转:“苏兄这次来京城,是只寻表舅,还是另有打算?”
“主要是寻表舅。” 叶枫垂下眼,盯着茶杯里的茶叶,声音放低些,“家父去年被贬后,家里的田被收了,母亲身子又不好,小生想着来京城寻表舅帮衬,若能谋份抄书、教馆的活计,也好寄些银子回去。” 他故意加了 “母亲身子不好” 的细节,添了几分书生的窘迫,也堵住了萧景渊可能的进一步追问 —— 总不会有人揪着一个 “孝亲” 的书生查底细。
萧景渊的折扇停了敲动,目光落在叶枫腰间的玉佩上 —— 那是块普通的水沁玉,边缘有些磨损,是小泥人从望龙门库房里找的旧物,特意做了些岁月痕迹。“苏兄这玉佩,看着有些年头了。”
“是家父留给小生的。” 叶枫摸了摸玉佩,露出些怀念的神色,“说是我出生时,一位游方道士送的,能保平安。戴了这么多年,倒也习惯了。” 又是半真半假的说辞,游方道士的说法无从查证,既不会暴露真实身份,又显得玉佩有来历,不至于太过寒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江南风物,从湖州的茶田到苏州的园林,叶枫只捡些人人皆知的常识说,绝不提具体的街巷、人物,更不主动提及 “宰相”“官场” 等敏感话题。萧景渊似乎也不急,偶尔问起京城的书坊、教馆,语气像是寻常闲聊,可叶枫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总在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神色,像是在判断每句话的真假。
茶过三巡,萧景渊忽然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蓝布封皮的书:“这是江南刻本的《昭明文选》,里面收录了不少六朝诗文,苏兄既是江南来的,想必会喜欢。送你了,也算咱们诗会相识一场的缘分。”
叶枫连忙起身接过,手指触到书脊时,忽然摸到个硬物 —— 像是张折叠的纸,藏在书脊的夹层里。他心里猛地一紧,面上却不敢露分毫,只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捧着书:“多谢世子!小生早就想寻一本江南刻本的《昭明文选》,只是一直没凑够银子,没想到今日能得世子相赠,真是…… 真是受之有愧。”
“不过是本书,苏兄不必客气。” 萧景渊走回圈椅旁,重新拿起折扇,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若苏兄后续寻不到活计,三日后可再来王府 —— 内院正好缺个整理书册的人,虽不算清闲,却也安稳,月钱也够寄回家给伯母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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