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天空是高远的湛蓝色,阳光带着一种透明的质感。
玉清独自去城西的文具批发市场,为铺子采买一批账簿和信笺。这边街道相对老旧,行人不多,透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宁静。
他正走着,目光扫过路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摆着些颜色艳俗、质地粗劣的胭脂水粉和零碎头绳。
那男人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玉清并未在意,正要径直走过。
那摊主或许是被脚步声惊动,下意识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来,落在了玉清脸上。
刹那间,那摊主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猛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一种混杂着惊喜、嫉妒和某种不堪回忆的复杂情绪。
他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急,甚至带倒了几盒劣质胭脂,他也顾不上了,几步冲到玉清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玉清?!你是玉清?!南风馆的那个玉清?!额间有颗朱砂痣的玉清?!我没认错吧?!”
“南风馆”三个字猝不及防地刺入玉清的耳膜,他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身体有片刻的僵硬,血液似乎都凉了一下。
他认出了这个人,是阿贵,当年馆里一个惯会看人下菜碟、对当红小倌极尽巴结、对失势者落井下石的小龟奴。
岁月和困苦在他脸上刻满了沟壑,但那眼神里的油滑与卑琐,却丝毫未变。
周围零星的路人被这动静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贵见玉清停下,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他围着玉清转了一圈,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玉清身上料子普通但干净整洁的长衫,和他那张虽然不再年轻、却依旧清俊出尘、甚至因岁月沉淀而更添风骨的脸,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哎哟!还真是你啊玉清!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啧啧,这通身的气派!看来是跟了个好主家,享福了呀?还记得当年在馆里,你弹琴那姿态,多少爷们为你一掷千金……”
不堪的过往随着他粗鄙的话语,如同污水般泼溅而来。玉清感觉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让他呼吸困难。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但他没有像过去那样,因为被提及出身而惊慌失措,或者感到屈辱难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喋喋不休的阿贵,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淡然。
“阿贵。”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打断了阿贵的喋喋不休,“你现在……在做这个?”
阿贵被他这平静的反应弄得一愣,准备好的更多污言秽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了看玉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寒酸的地摊和沾满污渍的双手,一股强烈的羞恼和自惭形秽涌上心头。
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气势瞬间萎靡下去,转而开始诉苦:“唉!玉清……不,玉清先生!您是不知道啊!这世道,难啊!馆子早就散了,我们这些人,没路子,没本事,只能干点这个,混口饭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呐……”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却不时瞟向玉清鼓囊囊的钱夹。
玉清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阿贵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打开钱夹,从里面取出几张数额不算大、但足以让阿贵维持一段时间生计的纸币,递了过去。
“拿着吧。”玉清的声音依旧平静,“找个正经些的营生,总好过在这里……风吹日晒。”
阿贵看着那几张崭新的纸币,眼睛都直了,一把抢过去,紧紧攥在手里,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谢谢!谢谢玉清先生!您真是菩萨心肠!好人一定有好报……”
玉清没有再听下去,他转过身,挺直了脊背,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秋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阿贵站在原地,看着玉清渐行渐远的、从容不迫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真实的纸币,脸上的谄媚渐渐变成了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曾经在馆里任人评头论足、如同精致玩偶般的“玉清”,早已消失在了时光的洪流里。
如今的这个“玉清先生”,是他再也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遇见阿贵的事,对玉清而言,像是不小心踩到的一滩积水,虽然弄湿了鞋袜,但走过去,晒晒太阳,也就干了。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采买完文具便回了家,情绪早已恢复如常。
晚上顾枭回来,两人一起吃饭。
顾枭敏锐地感觉到玉清似乎比平时更沉默一些,眼神偶尔会飘忽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细微的异样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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