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深处的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但那种紧绷的死寂却笼罩着整个顾府,直到深夜。
玉清和衣躺在床榻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帐顶。所有的感官都处于一种过度警觉的状态,留意着院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子时已过,万籁俱寂之中,院门外终于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带着明显的虚浮和踉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拖沓而滞涩的声响。
玉清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瞬间就弹坐起来。他来不及点灯,赤着脚快步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闩。
月光如水,清冷地洒在门外之人的身上。
是顾枭。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扯开,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燥起皮,左边嘴角破裂,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最刺目的是他左边颧骨上,那一片明显肿胀起来的、带着骇人青紫色的淤痕。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一场残酷的角斗中脱身,虽然站着,却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只有那双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异常地亮,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透支后的、执拗而冰冷的光芒,像两簇在寒风中不肯熄灭的幽火。
他看到玉清开门,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玉清喉咙发紧,所有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嘴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让开了路。
顾枭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味。
玉清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他没有立刻点灯,在黑暗中,凭借着记忆,他摸索着走到脸盆架旁,铜盆里还有傍晚剩下的、已经冰凉的清水。
他拿起自己的棉布帕子,在冷水中浸湿,拧得半干。
然后,他拿着帕子,走到瘫坐在椅子里的顾枭面前。
就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俯下身,开始小心翼翼地、用那冰冷的湿帕子,擦拭顾枭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帕子的冰冷触感让顾枭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将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露出了脆弱的脖颈线条。眉宇间那深刻的倦色,在黑暗中无所遁形。
玉清默默地擦拭着,从他破裂的嘴角,到沾染了尘土的脸颊,最后,帕子停留在那片青紫的颧骨上,他不敢用力,只是极其轻柔地敷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他的痛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棉布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一刻,没有言语,没有质问,没有解释。
只有这黑暗中的、无声的清理和陪伴。
那夜的疯狂缠绵与此刻伤痕累累的宁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又被一条无形的、充满了痛苦与抉择的线,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冰凉的帕子轻柔地覆盖在顾枭颧骨那片刺目的青紫上,带来一丝微弱的镇痛效果。
玉清专注着手上的动作,试图驱散那狰狞伤痕的痛苦,也试图驱散自己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忧虑和一丝隐约的恐惧。
他猜到了这伤的来源,却不敢去想这背后究竟经历了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就在他的指尖隔着微湿的棉布,轻轻按压着那片淤痕时,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伸过来,覆上了他拿着帕子的那只手。
那手心的温度高得惊人,带着微颤和长期握枪留下的粗糙薄茧,力道很大,几乎将玉清的手连同那方帕子一起,牢牢地按在了顾枭受伤的脸颊上。
玉清的动作瞬间僵住,愕然抬头。
顾枭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太多玉清无法立刻解读的情绪——
有未散的怒意,有透支后的疲惫,有孤注一掷后的决绝,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复杂情感。
他就这样紧紧地握着玉清的手,目光如同实质,牢牢地锁住玉清惊惶不安的眼睛。
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顾枭开口了。
他的声音因嘴角的伤和过度嘶吼而沙哑不堪,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摩擦着带出血气,却又异常清晰地、重重地砸在玉清的心上:“婚事……”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两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退了。”
……
退了?
玉清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开。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退了?!他竟然真的……把和苏家的婚事,退了?!
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他?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顾枭,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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