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枭那句嘶哑的、充满了痛苦和执拗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玉清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他一直紧绷的、用于维持理智和顺从的那根弦,在这一刻,伴随着脑海中一阵尖锐的耳鸣,彻底崩断了。
长久以来积压的所有情绪——被当作物品般转让的屈辱,被困在这华丽牢笼的绝望,对顾枭喜怒无常的恐惧,以及那天枕膝小憩后莫名滋生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异样情愫,还有此刻,面对顾枭这莫名其妙、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一般的痛苦质问时涌起的巨大委屈和不甘——所有这些如同被堵塞已久的岩浆,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备。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破碎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绝望和愤怒的潮红。
他不再垂眸避让,而是直直地迎上顾枭那双通红的、充满了复杂痛苦的眼睛。
声音不再恭顺,不再平稳,而是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锐和颤抖,如同碎裂的冰块,猛地从喉咙里冲了出来,砸向顾枭:“那你呢?!”
这三个字,石破天惊。打破了所有主仆的界限,撕碎了所有虚伪的平静。
玉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眼眶也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但他死死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只是用那双盈满了水光、却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顾枭,继续不管不顾地、几乎是吼出了积压在心底最深的疑问:“你为何……为何非要娶一个你不爱的人?!”
……
“你不爱的人”。
这五个字,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顾枭心中最隐秘、也最无奈的痛处。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细微的风声都消失了。
玉清问完之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被自己这大胆到近乎找死的行为吓住了,脸色由红转白,比纸还要苍白。
他看着顾枭,等待着预料之中的雷霆震怒,或许是一记耳光,或许是更可怕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立刻降临。
顾枭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那双泛红的眼睛里,翻涌的痛苦和疯狂在玉清这直戳心窝的反问下,骤然凝固了。
震惊、狼狈、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愕然,清晰地出现在他那张惯常冷硬的脸上。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这个一直以来温顺、沉默、如同精致瓷器般任由他摆布的玉清,内里竟然藏着如此尖锐、如此敢于直视他灵魂的目光。
他竟然……敢这样问他。
他竟然……看得如此透彻。
顾枭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来反驳,来维护他那摇摇欲坠的威严,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玉清这双燃烧着真实情绪的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死寂的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玉清看着顾枭脸上那变幻莫测的神情——从震怒到震惊,再到一种被撕开伪装后的狼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他心中那滔天的委屈和愤怒,奇异地平息了一些,转而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同病相怜的悲凉。
是啊,他何必问呢?答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就在玉清以为顾枭会继续用沉默来维持他可怜的尊严时,顾枭却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近乎自暴自弃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力感:“由不得我!你明不明白?!”
他向前逼近一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玉清,仿佛要将这沉重的枷锁也分一半到他身上。
“这世上……有多少事是由得自己的?!啊?!”
他像是质问玉清,又像是在质问这该死的命运。
“坐在这个位置上,婚姻……从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顾家!是利益!是各方势力的权衡!由得我选吗?!由得我说不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愤懑和不平,那不仅仅是回答玉清的问题,更是在宣泄他自己内心无法对人言的痛苦。
他手握权柄,却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自主,这是何等的讽刺!
听着顾枭这嘶声的、充满无力感的回答,玉清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同情或理解,反而极其怪异、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肌肉无意识的抽搐,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看透一切的嘲讽。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顾枭和他,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都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区别只在于,操控顾枭的丝线是金线,华丽而沉重;操控他的,是污浊的麻绳,卑贱而牢固。
都是……身不由己。
在这明悟带来的巨大虚无和绝望中,玉清抬起眼,目光不再尖锐,反而变得异常空洞、清澈,仿佛看穿了红尘万丈,直抵生命最终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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