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戳在楚灵儿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凝魂复脉……”楚灵儿失神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死死攥紧了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身为医者，她深知这灵草的稀世罕见，绝非寻常灾区的药铺里能寻到的凡品。它几乎只在灵气汇聚、灵脉深处的绝壁寒潭之侧才有微乎其微的生长可能。
“我去！”一个清冷中带着决绝的声音响起。凌寒霜已收回替萧玉尘压制内伤的手指，那沾染了污血、冻着薄霜的手指稳如磐石。她甚至没有再看楚灵儿一眼，目光掠过萧玉尘惨白的面容，最后停在破庙外那片被夜色和无尽阴雨吞没的天地，仿佛要穿透重重阻碍，看到更遥远的、可能存在药草的极寒之地，“我身负‘玄霜冰魄’，搜寻寒潭绝壁之药更有把握。”
她的决定干脆利落，毫无商讨余地。
“不行！”楚灵儿猛地抬头，声音因急切而拔高了几分，眼眶更红，“萧大哥这里一刻也离不了人压制！寒霜姐姐，你修为精深，你的寒属性灵力对幽冥毒的冰封效果远胜于我！我……我去找药！我知道哪里有线索，江南多水脉通幽之处，古籍记载……”
“就凭你筑基初期的修为？”凌寒霜侧过头，冰霜覆盖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刻骨的、甚至带着锋芒的质疑。那眼神锐利如剑，毫不客气地刺向楚灵儿，“你连刚才那阵毒力反噬都压制不了，若再有变故，便是延误了他！药草线索？”
她微微一顿，视线带着一丝无形却又沉重的分量扫过楚灵儿苍白的面颊：“先确保你能守住他这条命，再谈找药！”
凌寒霜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下，直直砸在楚灵儿心上最脆弱的那片土地。无力感如同深秋湿透衣衫的冷雨，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清晰的麻木和寒意。她看着床上萧玉尘那毫无血色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寒霜那身素白的衣裙决绝地融入了破庙外浓稠的黑暗里，如同一缕被风吹散的月光，消失得无声无息。
破败的庙堂内，只剩下火焰燃烧偶尔噼啪作响的微弱动静，以及萧玉尘那似有若无、令人揪心的沉重呼吸。
楚灵儿慢慢、慢慢地坐回那粗粝不平的木床边沿，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压了下去。竹床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吱呀声。她拿起旁边一块相对还算干净的湿布，一点点、极其细致地擦去萧玉尘唇边和前襟上那片已经半凝固的黑色血渍。他的肌肤滚烫，带着令人心慌的病态灼热。
“……萧大哥，”她的声音低得像梦呓，融在周围粘稠的黑暗里，“你真傻……明明可以用我的毒逼退他们……明明可以不管那些人……”指尖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沾血的布巾边缘被她无意识地捏得变了形，“可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不顾自己，也要去救。”
一丝极其苦涩又无奈的微弱笑意，在她苍白的唇边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砰！轰隆——”
庙外死寂的雨夜里，猛地传来一声剧烈的、仿佛有什么重物狠狠撞击地面的闷响，紧接着便是木材断裂倾倒的刺耳噪音！这突如其来的惊变，瞬间撕裂了庙内压抑的宁静！
楚灵儿悚然一惊，霍然起身！像一只受惊的灵猫，敏捷无声地掠到布满虫蛀和雨水污渍的破败窗边。她小心翼翼地将腐朽的窗棂推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窄缝。
外面的景象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几盏在风雨中拼命摇晃、火光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油灯余光，楚灵儿看见几个白天曾因青溪村“河伯献祭”之事跪地谢恩的灾民身影。他们此刻却状若疯狂，双目猩红如血，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种非人的、极度混乱的凶光！他们像一头头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原始破坏冲动的野兽，正徒手疯狂地捶砸着用于临时存放稀薄米粮的竹棚！
“粮食！粮！” 其中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嘶哑地咆哮着，口涎顺着污浊的胡须淌下。他布满泥垢和裂口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发霉的粗布衣襟，奋力撕扯着，裸露出的胸膛瘦骨嶙峋，一根根肋骨凸出，如同随时会折断的枯柴。
“滚开！都是我的！” 另一个壮一些的汉子粗暴地推开试图劝阻的一个年轻女子。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额头瞬间磕在泥水里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红的血登时混着雨水糊满了她的脸。而打人的汉子对此视若无睹，整个人完全扑在了那几袋糙米上，仿佛那就是世间唯一的活路。
整个灾民营地仿佛被投入了一锅滚烫的烈油！恐慌如瘟疫般急速蔓延开来！妇女凄厉的尖叫，孩童无助恐惧的号哭，男人们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混乱中的咒骂，还有拳脚碰撞和器物碎裂的声音，杂乱地搅成一团，如同无数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瘟疫！楚灵儿脑中警钟骤然敲响，巨大的嗡鸣几乎要盖过外面的嘈杂！绝不仅是蚀心咒或者阴邪入体那么简单！这等毫无理智、骤然爆发的群体癫狂，是某种能急速摧毁神智的瘟疫爆发时的鲜明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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