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以西七十里,小河村。
月上中天,却被层层叠叠的灰云遮去了大半光辉,只漏下些惨淡的灰白,勉强照亮蜿蜒曲折的乡间土路。
已是春深时节,夜风本该温和,此刻吹过村东头那棵老槐树,却带起一阵呜咽般的低啸,卷得地上未烧尽的纸钱打着旋儿飘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香烛和若有若无的霉腐气味。
村正王老五家院外围了不少人,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交织着恐惧与一种病态的兴奋,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起伏。
“……又来了,昨晚是村西头李二家,前晚是赵寡妇家,今晚轮到王老五了!”
“瞧见没?窗棂子上那红影子,一闪就过去了!”
“作孽啊……说是鬼娶亲,这都第四个晚上了,再这么下去,咱村的后生都要被勾了魂去!”
人群前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紧抿着唇,正透过篱笆缝隙死死盯着王老五家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纤细,肤色是常做农活的微麦色,一双眼睛却极亮,像淬了星子,在昏暗中灼灼生光。最奇的是她眉心处,一点米粒大小的七彩印记,平日不显,此刻在微弱光线下,竟隐隐流转着极淡的温润光泽。
她叫桃生,是村尾林老三家捡来的女儿。
“桃生,桃生!”一个妇人紧张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你、你真瞧见什么了?别瞎凑热闹,当心冲撞了!”
桃生没回头,只低声道:“张婶,我瞧得见。那东西……不是影子,是一股气,灰黑色的,带着点扎眼的红,像……像浸了血的麻绳,缠在王大哥的床头上。”
张婶吓得一哆嗦,猛地松开手,像是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周围几人听见,也纷纷侧目,眼神里多了几分惊疑和疏离。
桃生习惯了这种目光。自她记事起,就偶尔能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气”,能模糊感觉到一些“东西”。小时候说了几次,吓得养父母连夜请神婆,后来她便学乖了,不再轻易开口。但这次不同,村里接连三个青年在睡梦中昏厥,药石无灵,气息一日比一日弱,眉心都萦绕着一股同样的黑灰死气,那抹诡异的红则越来越浓。
她心里揪得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让她无法置身事外。
“啊——!”
突然,王老五家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女人惊恐的哭嚎:“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醒醒啊!”
人群一阵骚动,却没人敢上前。
桃生脸色一变,不再犹豫,猛地拨开身前的人就要冲进去。
“桃生!别去!”张婶惊呼。
“那东西怕生气!”桃生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说出这话,只觉得身体里似乎有股暖流在涌动,眉心那点七彩印记微微发烫。她顺手从篱笆边抄起一根用来挑柴火的桃木枝,几步冲到门前,抬脚就踹!
那木门本就老旧,竟被她一脚踹开。
屋内油灯昏黄,王老五的儿子王大柱直挺挺倒在炕上,面如金纸,一个模糊的、穿着破旧红嫁衣的虚影正趴在他身上,一股黑灰带红的气如同毒蛇,直往他口鼻里钻。王大柱的妻子瘫软在旁边,吓得魂飞魄散。
那红影似乎被闯入者惊动,猛地扭过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混沌,却散发出滔天的怨毒和寒意。
桃生心脏狂跳,手脚冰凉,那寒意几乎要将她的血液冻住。但下一刻,她眉心处的七彩印记骤然亮了一瞬,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生机自发地从她体内涌出,驱散了周遭冰冷。
“滚开!”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将那股莫名的生气灌注到手中的桃木枝上,狠狠朝着那红影抽去!
嗤——!
桃木枝触碰到黑气,竟发出烙铁遇水般的声响。那红影发出一声尖锐却无声的嘶鸣,猛地从王大柱身上弹开,缩到墙角,扭曲着,似乎极为忌惮桃生身上的气息,下一刻,便化作一道黑烟,穿透土墙,消失无踪。
屋内的阴冷瞬间消退大半。
桃生脱力地扶住门框,大口喘气,手中的桃木枝前端已然焦黑。
院外的人这才敢小心翼翼围过来,看到炕上王大柱虽然昏迷,但胸口已有起伏,脸色也不再是死寂的金纸色,顿时议论纷纷,再看桃生的眼神,已带上了敬畏与恐惧。
“桃生……你、你没事吧?”张婶哆哆嗦嗦地问。
桃生摇摇头,看着墙角的破旧嫁衣——那似乎是那邪祟的凭依物,此刻正迅速腐朽成灰。她心里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那东西没死,只是被打跑了,明晚还会再来,去下一家。村里适龄的青年,还有好几个。
……
两日后,渝州城,人间阴阳司。
张明远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眉心。案头堆满了各地报来的文书,新秩序初立,百废待兴,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层出不穷。
一名属官快步进来,呈上一份加急文书:“司主,小河村‘鬼娶亲’事件,当地执事无法处理,已有四名青年昏厥,魂魄不稳。今晨报来,昨夜那邪物被一少女惊退,但未能根除,恐今夜还会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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