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净土的震颤愈发剧烈,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的最后痉挛。天空那永恒晨曦般的光芒疯狂闪烁,明暗交替间,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远处,那承载了无数文明记忆的宏伟方舟本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片大片地黯淡下去,仿佛有无形的橡皮擦,正在抹去这存在于时空夹缝中的最后奇迹。
“标记共鸣加剧!衰变进程已突破安全阈值!预计完全静默倒计时:七百九十三息!”阿尔法的投影剧烈波动,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平和,带着数据流崩溃前的尖锐杂音。他那由光点构成的身影边缘开始模糊、逸散,如同沙堡在潮水前消融。
凯恩和守炉人们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景象彻底击碎,他们相拥在一起,望着这比锈蚀纪元终结时更加宏大、更加无可抗拒的终末,连哭泣都失去了力气。刚刚找到的文明灯塔,转眼就要熄灭,这种得而复失的绝望,远比从未得到更加残忍。
罗魇站在剧烈震动的大地上,身形却稳如磐石。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灵魂道伤如同附骨之疽般灼痛,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阿尔法最后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间回荡。
“超越认知的、拥有无限衍化与创造特性的本源力量……”
太初源炁!
他的道,他自微末中崛起,横推星空的根基!太初道轮所衍化的源炁,正是蕴含着一丝“无中生有,衍化万物”的至高特性!
阿尔法不是在陈述一个绝望的事实,他是在……提示一个可能!一个极其微弱,需要他罗魇付出难以想象代价的可能!
用他的太初本源,去点燃这艘方舟即将熄灭的核心!
这无异于要求一只萤火虫,去点燃一片即将冷却的星云!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他自身本源被这庞大的文明结晶彻底吸干,道基崩毁,身死道消,连灵魂印记都可能被这无数文明的集体记忆洪流冲散,万劫不复!
值得吗?
为了这些素昧平生、早已逝去的文明遗影?为了这一艘注定漂泊、不知前路的方舟?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愚蠢的选择。他身负“生曦之印”,承载着锈蚀纪元的最后火种,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揭开收割者的真相,是超越至高!他还有太多的路要走,太多的谜题要解,绝不能倒在这里,为了所谓的“悲悯”而牺牲一切。
然而,他的道心深处,却有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炽烈的意念在奔涌。
他的道,是吞噬,亦是衍化!是掠夺,亦是创造!是于毁灭中汲取生机,于绝望中开辟希望!若在此刻畏缩不前,见死不救,任由这承载了无数文明智慧与血泪的方舟归于死寂,那他的“太初之道”,与那些只知道毁灭与掠夺的收割者,又有何本质区别?!
他的道,将从此蒙尘,再无圆满之机!
“阿尔法!”罗魇猛地抬头,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空间的轰鸣与崩塌之声,“告诉我,如何将我的本源,接入方舟核心!”
凯恩等人骇然望向他,阿尔法剧烈波动的投影也骤然一滞。
“旅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阿尔法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方舟核心所需的能量层级远超你的境界,即便你的本源特殊,此举也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你的道,你的生命,你所承载的一切,都可能……”
“我知道!”罗魇打断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狂放而决绝的弧度,“但我的道,告诉我,必须这么做!这不是牺牲,这是……印证我道之路!”
他不再犹豫,灵魂深处,那枚缓缓旋转、布满裂痕的太初道轮,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却依旧被他以无上意志强行催动!一道道精纯无比、蕴含着混沌初开意境的灰蒙蒙本源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周身百穴奔涌而出!
这不是普通的源炁,这是构成他道基的“太初本源”!每剥离一丝,他的气息就萎靡一分,灵魂的伤痛就加剧一倍!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璀璨,如同燃烧的星辰!
“以我太初之道,燃文明传承之灯!引路!”
他双手结印,那奔涌而出的太初本源在他身前汇聚、压缩,最终化作一道凝实无比、仅有手臂粗细的灰色光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悍然射向远处方舟最中心、那光芒最为黯淡,却依旧能感受到浩瀚波动的区域——文明结晶所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当太初本源光柱接触到方舟核心的瞬间,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干涸的沙漠,瞬间被吸收殆尽。方舟核心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依旧在持续黯淡。
罗魇身体一晃,嘴角溢出更多的金色血液,但他眼神毫不动摇。
“不够吗?那就……更多!”
他低吼一声,更加疯狂地压榨着太初道轮!更多的本源之气汹涌而出,化作第二道、第三道光柱,前赴后继地轰向那沉寂的核心!
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他的境界开始不稳,灵魂仿佛要被撕裂,意识开始模糊。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点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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