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散尽,天光大亮。
那艘送出密信的乌篷船早已隐没在密集的船流中,不见踪影。
谢云亭与阿篾此刻已登上了开往上海的“江安号”邮轮。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买的是三等舱的票,与贩夫走卒、小生意人挤在一处。
舱室内空气混浊,充满了汗味、霉味和廉价烟草的味道。
谢云亭却毫不在意,他将一顶灰色的鸭舌帽檐压得极低,伪装成一个替药材商跑腿的随员,沉默地靠在船舱角落,闭目养神。
他看似松弛,实则五感全开,如同蛰伏的猎豹,将整个嘈杂的环境尽收耳底。
阿篾则扮演着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仆役,怀里抱着一个装满药材样本的破旧帆布包,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
他知道,从踏上这艘船开始,他们就进入了真正的战场。
“江安号”是长江航线上有名的大船,乘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船行至中途,舱门一开,一个穿着体面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文弱青年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二等舱的客人,嫌那边的应酬烦闷,想到三等舱来透透气。
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姿态优雅,与周遭的粗鄙格格不入。
在他出现的一刹那,闭着眼的谢云亭,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高级雪花膏与进口纸墨的清淡香气,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这气味,他曾在“新茗记”的账房里闻到过。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看似随意地一瞥,正好与那青年投来的审视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顾慕舟。
程鹤年最信任的心腹,曾经“新茗记”的首席翻译,也是三年前,将一份伪造的洋行订单交给父亲,诱使谢家落入陷阱的关键人物。
谢云亭的心脏猛地一沉,但面上却波澜不惊,依旧是那副困倦麻木的随员模样。
他怎么会在这里?巧合?还是……程鹤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不,不对。
如果程鹤年知道,来的就不是顾慕舟一人,而是杀气腾腾的打手。
顾慕舟的出现,更像是一次精准的试探。
程鹤年生性多疑,在接到自己赴会的消息后,必定会派出最得力的鹰犬,在所有通往上海的路上布下眼线。
而顾慕舟,就是那双最毒辣的眼睛。
此刻,谢云亭在顾慕舟眼中,只是一个“没名字”的随员;而顾慕舟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没名字”的过客。
这是一场发生在方寸之间的默剧,谁先露出破绽,谁就满盘皆输。
【鉴定系统启动……目标:顾慕舟】
【身份:新茗记高级管事,程鹤年密探。】
【特征分析:外表文弱,惯用右手,食指与中指有长期握笔留下的厚茧,但虎口与小指外侧有常人难以察觉的薄茧,系长期练习匕首或短刃所致。】
【状态:高度警惕,正在对舱内所有年龄在20-30岁之间、气质不凡的男性进行甄别。】
系统冰冷的数据,印证了谢云亭的猜测。
这家伙,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顾慕舟的目光在谢云亭脸上停留了两秒,见他相貌平平,气质萎靡,便无甚兴趣地移开了。
显然,这个畏畏缩缩的药材行随员,与他想象中那个敢于叫板程鹤年的“云记”老板形象,相去甚远。
然而,顾慕舟并未就此放松。
他端着茶杯,缓步踱到舱室中央,状似无意地高声道:“这船上的茶,真是淡得像刷锅水,白瞎了这上好的祁门春尖。”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瞬间,舱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谢云亭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试探!
对于一个真正的茶人而言,听到有人如此评价祁门红茶,哪怕明知是陷阱,也可能会下意识地流露出不悦或专业的审视。
任何一个微表情,都足以暴露身份。
就在这时,一个邻座的胖商人粗声粗气地附和道:“可不是嘛!这位先生讲究!我这杯喝着就跟马尿似的,还收我五毛钱!”
顾慕舟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他要钓的,不是这种凡夫俗子。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向角落里的谢云亭。
谢云亭依旧低着头,仿佛对外界的谈话充耳不闻,甚至还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
他脑海中闪过苏晚晴的信笺,那娟秀的字迹写着:“云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然谋事之要,首在‘忍’字。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
是的,忍。
此时,多一分反应,就多一分危险。
他现在不是“云记”的谢老板,只是一个没名字的赶路人。
顾慕舟见无人上钩,眼底掠过一抹阴狠。
他端着茶杯,朝着那胖商人的方向走去,脚下却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哎呀”一声,手中的热茶不偏不倚,朝着谢云亭的胸口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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