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地搬开几根松木,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蜷缩的暗格。
“少爷,活下去!给老爷和太太报仇!”
老周头把他塞进暗格,又迅速将柴火恢复原状,转身便冲了出去,口中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试图引开追兵的注意。
暗格里一片漆黑,只有木柴的缝隙透进些许火光和嘈杂人声。
谢云亭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牙关紧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从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透过那道缝隙,他看到了此生最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程鹤年亲手打开了一箱刚刚焙好、贴着“特级”封条的祁门红茶。
那是谢云亭一下午都在品鉴的珍品。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将里面墨绿色的碎叶——那是气味刺鼻、能完全破坏红茶香韵的樟树叶——面无表情地撒了进去,仔细地搅拌均匀。
做完这一切,他又取来一张崭新的“谢家贡品”封条,工工整整地贴在了箱子上。
林四爷凑过来,狞笑着拍了拍程鹤年的肩膀:“程掌柜,好手段!明日上海洋行的人来验货,看到这‘贡品’,谢家的招牌就算是彻底砸了!到那时,整个皖南的茶路,可就都是咱们‘新茗记’的了!”
“新茗记……”谢云亭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烙进他的骨髓。
火势越来越大。
官兵们在抢掠完财物后,开始四处放火。
滚滚浓烟灌入柴房,呛得他几乎窒息。
混乱中,他看到母亲的身影在火光中倒下,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终于归于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搜!那小子肯定还藏在院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税警开始粗暴地翻动柴堆。
就在谢云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暗格外的柴火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倒,一个黑影趁乱挡在了暗格前。
是老周头!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搜查的视线,同时飞快地将一个油纸包从缝隙里塞了进来。
“少爷……这是历口老山最后半饼头春的茶母,焙火的秘方……也藏在里面……往后,靠你了……”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谢云亭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老周头也走了。
他不能再等了。
趁着追兵被引开的片刻,他从暗格另一侧的通风口爬了出去,那是一个通往后山的小窗。
他翻身而出,重重跌落在废墟瓦砾堆里,手掌被锋利的碎瓷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向着漆黑的山林深处逃去。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泪水和血污。
不知跑了多久,他脚下一滑,摔倒在一片被烧焦的茶园里。
绝望和剧痛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他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一片被火燎过、尚有余温的残茶。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无法言喻的清光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鉴定系统激活……】
【开始分析目标……】
一行冰冷而清晰的金色小字,如同神谕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目标:祁门红茶(特级)。产地:徽州祁门历口老山。年份:民国二十六年头春。状态:焙火过温,结构受损。异常成分:掺有樟树叶粉末(0.8%)以作伪增香。」
谢云亭浑身剧震,瞳孔猛地收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程鹤年只是想用那本伪造的账册构陷父亲。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这个毒计的全貌——他们不仅要夺走谢家的产业,更要用这种最恶毒的方式,彻底污名化谢家赖以生存的百年信誉!
让“谢家茶”成为假冒伪劣的代名词,永世不得翻身!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少年喉间迸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悲怆。
暴雨如注,冲刷着焦土与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亭挣扎着爬到后山那座孤零零的祖坟前。
墓碑已在动乱中被人推倒,断成两截。
他跪在泥泞之中,撕下自己早已破碎不堪的衣角,用手掌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在断碑的背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复仇。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滑落,眼神却亮得吓人,仿佛两簇在黑夜中燃烧的鬼火。
他对着冰冷的墓碑,也对着这苍茫的天地,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立下血誓:
“程鹤年……我谢云亭若不能亲手拆穿你这张人皮,便永不碰一杯真茶。”
话音刚落,远处的山脚下,几点火把的光亮正穿透雨幕,如鬼魅般朝着他所在的山丘,缓缓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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