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腐朽的殿门被推开一道更大的缝隙,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猛灌进来,那盏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光影在斑驳的墙壁和剥落的神像上剧烈晃动,如同群魔乱舞。殿内本就微弱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几乎熄灭,仅剩的一点昏黄顽强地挣扎着,勉强映照出门口立着的魁梧身影。
那人身材异常高大壮硕,几乎堵住了大半门框。他穿着厚厚的、沾满雪沫的羊皮袄,头上戴着翻毛的狗皮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粗糙的下巴和一圈浓密的络腮胡子,上面结满了白色的冰霜。他背上负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事,看形状,极似一柄阔刃长刀。
“叨扰了,大师,还有两位朋友。”他声音粗粝,带着浓重的关外口音,刻意放得平和,但在这死寂的破庙里,依然显得突兀而响亮。他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借着昏暗的光线,飞快地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诵经的老僧、蜷缩在干草堆里的黄天越、阴影中盘膝而坐的上官燕舞。
他的视线在黄天越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在闭目调息、气息清冷的上官燕舞身上掠过,最后落回到那对着一豆孤灯默诵的老僧背影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在他浑浊的眼眸深处闪过。
“这鬼天气,真是冻煞人!”他大步走了进来,反手将吱呀作响的破门带上,隔绝了大部分风雪,殿内顿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火苗舔舐灯芯的轻微噼啪声和他沉重的脚步声。他自顾自地走到神像另一侧,距离老僧不远,也离黄天越和上官燕舞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卸下背上沉重的油布包裹,重重地放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跺了跺脚,震落靴子上的积雪,然后解下腰间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浓烈的烧刀子。辛辣的酒气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好酒!驱寒!”他满足地哈出一口白气,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渍,目光再次扫向黄天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这位小兄弟,脸色可不太好啊?这冰天雪地的,莫不是害了急病?”
黄天越蜷缩在干草堆里,寒毒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在他经脉中噬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的剧痛,心口那块“玄冰”正疯狂冲击着上官燕舞留下的那道薄弱的寒气屏障。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几乎耗尽,只能勉强抬起眼皮,警惕地看了这关外大汉一眼,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算是回应。
上官燕舞依旧盘膝坐在门口的阴影里,闭着眼睛,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有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她体内的“寒玉真气”正艰难地流转,试图平复因渡给黄天越而带来的消耗和虚弱。这陌生大汉身上那股混合着风雪、劣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屠宰场的淡淡血腥气,让她本能地绷紧了神经。他的步伐沉重,动作看似笨拙,但落脚时那微妙的节奏和卸下包裹时精准的力道控制,绝非寻常关外行商或猎户所能拥有。尤其是他扫视殿内时那锐利如刀的眼神,虽然一闪即逝,却瞒不过她的感知。
“咳咳……风寒……入骨……”黄天越强忍着剧痛,嘶哑地挤出几个字,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哦?风寒?”关外大汉又灌了一口酒,眼神在黄天越痛苦蜷缩的身体和上官燕舞冰冷的侧脸上来回逡巡,带着一丝探究,“这可不是小事。小老儿走南闯北,也略通些土方子,要不要……”
“不必。”
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打断了关外大汉的话。上官燕舞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似映着窗外雪光的寒潭,深不见底,直直地看向那关外大汉。一股无形的、凛冽的气机,如同初冬的薄霜,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瞬间锁定了对方。
关外大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握着酒葫芦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带着实质般压迫感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厚重的皮袄和伪装。他哈哈干笑了两声,掩饰着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这位姑娘好重的戒心。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小老儿巴图尔,就是个跑关东的皮货贩子,这趟货被风雪耽搁了,差点冻死在路上,幸好找到这破庙避避。”他拍了拍身边的油布包裹,“都是些上好的貂皮、狐狸皮,压得死沉。”
上官燕舞没有回应,目光依旧冰冷地锁定着他,似乎在审视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破庙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油灯火苗不安的跳动和黄天越压抑的痛苦喘息。
一直背对着众人、仿佛沉浸在无边佛号中的老僧,那无声翕动的嘴唇,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他那浑浊的、蒙着白翳的眼珠,在低垂的眼睑下,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角度,枯瘦的手指捻动着一串磨得油亮的念珠,动作依旧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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