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的光团映在帐幔上，忽明忽暗。四下静得只剩远处河道传来的灯筏声。
赤焰四仰八叉地瘫在床榻上，脚丫子翘得老高，跟着烛火晃悠的节奏轻轻晃着。
忽然，他支棱起上半身，凑着脑袋往坐榻那边挪，冲着静坐的沧溟挤眉弄眼：“哥，我瞧那珍珠姑娘，指定是对你有意思！”
沧溟闻言，眼皮都没抬，只淡淡说道：“别胡说。”
“我哪胡说了？”赤焰一骨碌爬起来，赤着脚，凑到沧溟身边，贴着他的耳根，抿着嘴笑道：“方才在酒楼，她看你的眼神柔得跟浸了蜜似的，魂儿都快黏你身上了，这事儿傻子都看得出来！”
说着，他还捏着嗓子学珍珠的语调，娇滴滴地唤了声“沧溟公子”。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沧溟抬眼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赤焰眨巴着眼睛，笑意却没减，说道：“你说你，整天清心寡欲的，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偶尔放肆一回怎么了？别总板着脸，才多大年纪，却活得像个闭关百年的老神仙。”
他顿了顿，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劝诱的意味：“你试试嘛，情欲又不是什么坏事，本就是人之常情。难道你真要守着‘寡欲’过一辈子？那得多没意思，少了多少乐子！”
边说边掰着手指头数：“珍珠姑娘人长得俏，虽说性子是烈了点，但心地善良。你看她护着海肃那模样，对人肯定差不了。再说了，她是海市城主的女儿，身份跟你也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你犹豫啥？”
“越说越没边了。”沧溟的耳尖悄悄泛了点红，伸手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却没真用力。
赤焰捂着额头叹气，脸上的嬉闹慢慢褪了去，语气沉了沉，说道：“我是认真的。沧溟，你真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过？”
沧溟这才抬眼望他，眼底映着柔和的烛光，轻声道：“不是还有你在吗？”
赤焰猛地顿住，看着沧溟沉静的眉眼，喉结滚了滚，轻声道：“我……可我是要娶星瑶的。以后我得跟她过日子，不可能一直黏在你身边。”
他垂了垂眼，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怅然：“难得遇到个真心喜欢你的姑娘，不图你圣子身份，也不是图别的。要是有人能在我走后陪着你、照顾你，我也能安心些，这样不好吗？”
沧溟的身子僵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赤焰的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自己不能真的把赤焰绑在身边，但却总是不肯承认自己终究要放手。
望着赤焰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海市本就不存在，珍珠姑娘……也不存在。”
“啥？”赤焰“腾”地往后弹开，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那我们现在在哪？白天跟我们逛街、吃鱼的珍珠，还小肃弟，难道都是假的？”
沧溟抬眼，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外面明明灭灭的灯影，语气平静却笃定：“我们该是陷入幻境了。”
赤焰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打了个哆嗦，双手紧紧抱住沧溟的胳膊，声音发颤：“你、你是说我们撞鬼了？沧溟，你别吓我！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怕这些东西！”
沧溟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安抚道：“还不确定。我们坠入地下暗城时，我便觉那处怨气郁结得厉害，这些幻象，多半是亡魂的执念凝成的。”
“亡魂？！”赤焰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更大，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连声音都带了哭腔：“那、那我们怎么出去？总不能困在这鬼地方，跟一群亡魂作伴吧？”
“你先松开些。”沧溟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见赤焰还是死攥着不放，只好放缓了语气：“所谓的‘鬼’，不过是先人亡魂执念未解，困在阳世不入轮回罢了，未必都是害人的。”
“可、可他们造的幻境这么真……”赤焰咬着唇，话没说完，又往沧溟身边缩了缩，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那你有办法吗？我真不想待在这儿了，我们找路出去好不好？”他晃了晃沧溟的胳膊。
沧溟轻轻扣住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上，脉搏还带着伤后的虚浮，便放柔了声音安慰道：“我们能进来，说明与这些亡魂有渊源。若他们的执念不消，这幻境便拆不散。你身子还没好全，先安心歇着，明日再看他们的动静。”
赤焰苦着脸，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呵呵，在鬼城里‘安心修养’，这话传出去，怕是没人会信……”
沧溟握住他冰凉的手，说道：“他们若想害我们，白天就不会待我们这般客气。你就当……当是遇到了一群念旧的故人。”
赤焰稍稍松了点劲，忽然想起白天的事，忙不迭地追问：“对了！今日城主说要修书给玄冥大祭司，你说……他能收到回信吗？要是收不到回信，那没法证明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不是就离不开这里？……还有你有没有听过更多关于海市的事？”
沧溟回忆道：“海市地处地下水脉核心，当年是出了名的‘水泽明珠’，人杰地灵，水产和珍珠都是稀世之物。可三百年前，它一夜之间就没了，整座城被沙海埋得严严实实，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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