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青藤巷还浸在墨色里,百草堂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林墨背着塞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手里拎着祖父留下的青铜艾灸盒,脚步放得极轻 —— 生怕吵醒巷子里还在熟睡的邻居。巷口路灯下,赵铁山已经推着辆旧自行车等在那里,车后座绑着两个鼓囊囊的帆布包,帆布边缘还沾着去年进山时蹭的泥渍。
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还凝着夜露,林墨的登山靴踩上去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他回头望了眼百草堂二楼的窗户,那扇雕花木窗里还透着微弱的暖黄灯光 —— 是师母又在熬夜熬药了。自从祖父半年前突然中风倒下,这位寡言的妇人就接手了堂里大小事务,连带着把林墨的衣食用度也照料得妥帖。此刻窗棂上晃动的剪影,大概是她正踮着脚从药柜顶层取黄芪,那排深褐色的樟木药屉,林墨闭着眼都能摸到第三格藏着专治小儿夜啼的蝉蜕。
登山包的背带勒得肩膀生疼,林墨伸手调整时,触到内层口袋里那封泛黄的信笺。这是祖父清醒时攥在手心的最后遗物,皱巴巴的宣纸上,苍劲的瘦金体写着 “终南山太乙峪,千年石艾藏绝壁”。墨迹在某个 “绝” 字的最后一笔洇开,像是老人家颤抖的手力竭时的无奈。林墨记得祖父昏迷前反复呢喃的 “石艾”,那是《黄帝内经》记载的 “三年陈艾,七年悬灸” 里的极品,传说能穿透八层肌理,直达病源。
“吱呀 ——” 木门的呻吟声惊飞了屋檐下的两只麻雀。林墨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两只灰影掠过巷口的老槐树。这棵槐树少说有百年树龄,树干上还嵌着祖父用朱砂画的驱邪符,斑驳的红色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光。他记得小时候总爱趴在树下听老人们讲古,说这槐树底下埋着前朝太医的药箱,每逢月圆之夜,能听见捣药的声音。
“小林!” 低沉的嗓音惊得林墨打了个寒颤。赵铁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巷中央,旧自行车的链条发出 “咔嗒咔嗒” 的声响。这位四十多岁的汉子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脸上的胡茬在路灯下泛着青灰,眼窝深陷得像终南山的山涧。他手里攥着根缠满红布条的登山杖,那是去年在神农架迷路时,用百年杜鹃木削成的救命神器。
“赵叔,您等很久了?” 林墨快步上前,注意到自行车后座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罗盘。那是赵铁山祖传的堪舆罗盘,刻着密密麻麻的二十八宿和六十四卦,边缘包着的铜皮被摩挲得发亮。去年在神农架,正是靠着这罗盘,他们才从瘴气弥漫的迷雾谷逃出生天。
“四点差一刻就到了。” 赵铁山伸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来,把包绑紧。这次进山不比往常,太乙峪的地形邪乎得很,十年前有支科考队进去,就没见着出来。” 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凝成细小的冰晶,落在帆布包上,和去年的泥渍混在一起,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林墨蹲下身,从登山包侧袋摸出麻绳。手指触到防水布袋里的急救包时,祖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野外采药,三分靠运气,七分靠准备。” 急救包里除了常规的绷带、消炎药,还多了几味特殊药材 —— 蛇倒退、七叶一枝花,都是祖父手把手教他辨认的解毒良药。麻绳在指间翻飞,林墨想起十二岁那年,祖父就是这样教他打水手结,说关键时刻,一个结能救命。
“听说你师母昨天找你谈话了?” 赵铁山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巷子里沉睡的魂灵。他弯腰检查自行车的刹车,动作娴熟得像个老机械师。车铃铛上系着的红绸带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是进山前必做的仪式,讨个平安吉利。
林墨的手顿了顿,麻绳差点从指间滑落。昨天傍晚,师母确实把他叫到药房,指着墙上的《神农采药图》,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墨儿,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当时他没懂,现在看着赵铁山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明白,或许这次终南之行,不只是找石艾,更是祖父对他的最后考验。
“赵叔,您说... 石艾真的存在吗?” 林墨把登山包牢牢绑在自行车后座,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脆响。他记得祖父书房里那本手抄的《终南山志》,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艾草标本,标签上写着 “疑似石艾,味苦辛,性温”。但那标本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匆忙间采摘的。
赵铁山跨上自行车,脚蹬在青石板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祖父这辈子,不就信这个?” 他转头看向百草堂的方向,车灯的光晕扫过斑驳的砖墙,照见墙角新长的野薄荷。“当年你祖父带着我进秦岭,在鹰嘴崖上挂了三天三夜,就为采一株百年野山参。那时候,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自行车缓缓驶出青藤巷,轮胎碾过石板缝隙里的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林墨小跑着跟上,忽然想起祖父常说的 “医者仁心,药者匠心”。此刻他怀里的青铜艾灸盒贴着心口发烫,那上面雕刻的云雷纹,是祖父亲手用刻刀一点一点凿出来的,说这是打开古老医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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