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罗伊的睫毛在晨雾里又颤了颤。
这一次,他没有像前六日那样,在意识的混沌中摸到现实的锚点——床单的粗麻纹路,詹尼别在发间的茉莉香,或是维多利亚总爱往他茶里多放的那勺方糖。
监测仪的蜂鸣突然拔高。
詹尼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悬了半秒,最终按下暂停键。
神经电活动图谱的绿色波纹彻底坍缩成直线,她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七点零三分,第七日清晨。
心跳112,血氧98。护士的声音带着颤音,可脑波...詹尼小姐,这不符合医学常识。
詹尼没说话。
她俯身将脸贴在康罗伊的手背,温度如常,甚至比平日更温暖些。
窗外传来利物浦港的汽笛,那声音在她耳中突然裂成千万道细丝——棉纺厂的蒸汽锤、煤矿升降机的齿轮咬合、泰晤士河上运煤船的号子,还有康罗伊去年在曼彻斯特演讲时,台下工人用木鞋敲击地板打出的节奏。
他不在这儿了。她直起身,喉结动了动,他在所有地方。
电报机在这时炸响。
利物浦港务局的急件被撕成碎片般的滴-答渡轮希望号引擎骤停,轮机长称听见叹息詹尼抓起抄报单,油墨还未干透,晕开的墨迹像极了康罗伊画差分机图纸时,被咖啡溅到的痕迹。
去拿航海日志。她对护士说,希望号的航线——从伯肯黑德到霍利黑德,正好穿过默西河地脉分支。
护士刚转身,詹尼的怀表突然发烫。
那是康罗伊送她的二十岁礼物,黄铜表壳内侧刻着致我的共振体。
她掀开表盖,表盘上的指针正以诡异的频率震颤,与窗外传来的汽笛声形成共振,震得她虎口发麻。
海燕号的甲板被南海的烈日晒得发白。
詹尼的白手套搭在舷栏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左舷的测波器,玻璃罩内的水银柱正随着某种看不见的节奏起伏——那是他们等待了二十四小时的回应。
频率匹配《鹿鸣》。大副举着扩音器从舱底跑上来,但最后三拍...像是《月光光》!
詹尼抓起望远镜。
晶藤培养箱就放在她脚边,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每一根触须都指向东北方,叶尖渗出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色斑。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藤茎,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像极了康罗伊发烧时掌心的热度。
发报给亨利。她解下手套塞进衣袋,内容:他们不仅听见了,还在学习。
用康罗伊改良的差分机密码,确保每段电文重复十七分钟。
大副犹豫了一瞬:詹尼小姐,您说过被动监听...现在主动回传,会不会......
詹尼抬头时,阳光正掠过她耳后的珍珠坠子,会惊醒那些装睡的人。
但如果我们不教他们说我们的语言,等他们学会的,可能是锁喉的绳子。
伦敦的军情六处地下室泛着霉味。
埃默里的领结歪在锁骨处,衬衫第二颗纽扣早被扯掉,露出一小片被墨水染蓝的皮肤。
他面前的橡木桌上堆着三十三张密码纸,最上面那张还沾着咖啡渍——那是他凌晨三点在白厅俱乐部灌下去的第十杯。
找到了!他的钢笔尖戳破纸页,兵部急令:神机营赴衡山,激活九鼎声锁羊皮卷附件被他用放大镜压平,红笔圈出的龙脉喉结四个字洇开,像两滴凝固的血。
窗外传来巡夜马车的铃铛声。
埃默里突然笑了,笑声在地下室里撞出回音——那是他在哈罗公学被围殴时,故意笑得最大声的那种笑。
他扯过一张新纸,笔尖在坐标图上疾走,当与东亚地脉主轴的交叉点被标红时,纸页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给我最快的信鸽。他把图纸折成四折,塞进黄铜信筒,海燕号,必须在明早涨潮前送到詹尼小姐手里。
信差接过信筒时,埃默里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告诉她...康罗伊说过,共振的关键不是声音大小,是频率对得上。
现在清廷要锁的,不是声音,是频率。
约克郡的矿井里,亨利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深痕。
三百一十七个监测点的数据在他眼前跳动,煤矿的叹息、熔炉的诗、教堂的安魂曲,还有詹尼从南海发来的十七分钟周期信号,正以某种他说不上来的规律交织。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起雾的镜片。
岩壁上的壁画在矿灯里忽明忽暗,十二世纪的修道士、十六世纪的矿工、十八世纪的康罗伊与维多利亚,此刻都在朝他微笑。
原来地脉记住的,他轻声说,是所有等待共振的心跳。
钢笔尖悬在地脉觉醒指数几个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远处传来铁轨的震颤声——那是运送新一批监测仪的火车进站了。
亨利望着跳动的矿灯,突然想起康罗伊说过的话:当所有被沉默的生命开始呼吸,世界会给你一张全新的地图。
他低头,在地脉觉醒指数下画了道重重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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