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年九月的伯克郡飘着金雀花的甜香,乔治·康罗伊站在桑赫斯特军校的橡木拱门前,军靴后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入学通知书,纸张边缘被体温焐得微卷——三次考试的创伤还在,埃默里也陪着渡过了这两年的刻苦攻读生涯,他们战术推演卷上用红笔圈着的可造之材四个字,是老校长亲自添的批注。
两年来,乔治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低调,之前的疫情成功让政府开始了针对邪教徒强力的镇压,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政治势力都没空搭理还是个少年的康罗伊。
乔治也需要获得自己的军事院校资历,将来才有可能立足于这个贵族为主的世界。
上帝啊,我的手在抖。埃默里·内皮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拼命用袖口蹭着额角的汗,金线绣的校徽在他领口皱成一团,你说那些考官会不会突然看我们不顺眼?
就像去年那个被赶出去的子爵家的老三?
乔治转身,看见好友的喉结上下滚动,指节因为攥紧礼帽而泛白。
他想起三天前的入学分班笔试,埃默里把滑铁卢战役英军右翼部署写成了骑兵冲锋路线,最后十分钟几乎是用指甲抠着桌面才没把墨水泼在考卷上。
此刻他伸手按住对方肩膀,触感透过粗呢军装传来:他们要的是能打仗的军人,不是会背家谱的鹦鹉。
拱门后传来号角声,铜号的震颤音震落了几片梧桐叶。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埃默里深吸一口气,高顶黑色皮革头盔重新戴正——虽然依然歪了两寸。
入学仪式在操练场举行。
乔治站在队列第三排,能清楚看见主席台上的校旗在风里翻卷,金线绣的荣誉与责任被阳光镀得发亮。
当校长宣布康罗伊,内皮尔,分配至A班时,埃默里的手肘重重撞在他肋骨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却在转头时撞进好友发亮的眼睛里——那里面有未干的汗,有劫后余生的笑,还有点不太明显的、被刻意压下去的怯懦。
从今天起,你们不是贵族,不是平民。总教官的皮靴碾过砂石,是桑赫斯特的子弹。他抽出佩剑,寒光掠过乔治的眉骨,明早五点,操场集合。
跑不完十英里,早餐减半。
十英里对乔治来说不算难事。
上辈子在武汉的长江边晨跑,他能轻松拿下半马,这辈子也没怎么放松自己,经常在庄园或校园里晨跑;可埃默里显然不行,喝酒打架很在行,但耐力在贵族少爷长久的玩闹中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吧。
第三天晨训时,乔治听见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回头就见好友的脸涨得像熟透的番茄,军裤膝盖处蹭破了,渗出的血珠正往袜子里渗。
停下!总教官的哨子炸响,内皮尔,俯卧撑一百个!
康罗伊,陪他!
砂石硌得手肘生疼,乔治数到第五十下时,听见埃默里咬着牙说:我父亲说...次子就该去殖民地当总督...不用受这种罪...
那你想当被别人架空的总督吗?乔治撑起身体,汗水滴在埃默里汗湿的后颈上,还是想当能保护自己领地的骑士?
埃默里的动作顿了顿。
等他们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朝阳正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埃默里突然抓住乔治的手腕,把他拽起来:教我打架。
就像你上次说的,古典骑士的那种。
于是熄灯后,两人摸黑溜到靶场后边的老槐树下。
乔治借着月光比划:这招叫,用小臂卡对方手肘,重心下沉——他的手按在埃默里的腰上,不是硬扛,是借势。埃默里试了三次,第三次终于把假想敌(乔治的军靴)扫得踉跄,少年的笑声撞碎了夜雾,惊飞了几只栖息的麻雀。
乔治真心的需要一个强大的朋友在背后支撑着自己,没有哪个英雄只靠自己就能经历千辛万苦,那样的岁月不是自己的追求。
他把幻境中获得的古老骑士剑术都逐一传授给自己的朋友,只有如何让埃默里得到超凡体质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摸不到头绪。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十七天,直到那个回家休假的雨夜。
乔治是被冷汗浸透的。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紫色的海洋里,浪潮是蠕动的触须,天空悬着一只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睑,只有翻涌的星图,每颗星都在尖叫。康罗伊...那个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他猛地坐起,床头的煤油灯被碰得摇晃,灯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像有人用指甲刮擦。
乔治摸了摸太阳穴,那里跳着钝痛,仿佛被谁用银针刺过。
又做那个梦了?
父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男爵倚着门框,睡衣外披着褪色的军大衣,咳嗽声像破风箱:别找教会。他一步步挪进来,手杖头的族徽在地上敲出规律的响,他们的圣水镇不住...你祖父的日记本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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