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乔治已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九趟。
橡木书桌上摊着从地下室带回来的东西:半块怀表残片、查尔斯连夜誊抄的《伦敦公报》剪报、还有他亲手画的信徒纹身草图——星云螺旋纹中央那个被黑雾扭曲的字母C,此刻正随着他颤抖的指尖,在白纸上洇开一片墨渍。
“你昨晚没合眼。”埃默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皮靴碾过地毯的窸窣声里,乔治闻到了热可可的甜香。
金发青年把陶杯推到他手边,指节上还留着昨夜与信徒搏斗时的擦伤:“斯塔瑞克的话像根刺扎在你喉咙里,我懂。”
乔治攥紧杯柄,热流透过陶瓷灼得掌心发红。
后颈的螺旋纹在衬衫领下一跳一跳,像有人用羽毛挠着神经:“他说‘去康罗伊庄园,你会知道你是谁’。”他扯松领结,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淡青色纹路,康罗伊心里发狠:“可我连自己后颈的印记从哪来都不知道——原主记忆里没有,穿越前更没有。”
“从逻辑上来说,你或许该先理清楚已知的。”查尔斯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教务长抱着一摞泛黄的档案推门进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雾,解下围巾时抖落几片梧桐叶。
他把档案摊开,钢笔尖敲在1837年的船运记录上:“康罗伊庄园那年接收了三箱‘特殊货物’,发货人是爱丁堡的‘黑玫瑰商行’——我查过,这家商行在1840年突然注销,最后一笔交易是给斯塔瑞克的祖父寄了块怀表。”
乔治的手指停在剪报上。
怀表残片的刻字浮现在眼前:“赠吾友劳福德,1837.5.15——阿伯拉罕·康罗伊”。
他祖父的名字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缩回手:“斯塔瑞克家族和康罗伊家...有过某种交易。”
“不止交易。”查尔斯翻开另一本笔记,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乱的羽毛,“昨夜在地下室,斯塔瑞克念的咒语里有句’以青铜鼎为门,以血月为钥‘——这是17世纪北欧邪神信徒的开禁咒。
而康罗伊庄园的地下,恰好有座1680年建的青铜窖。“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你祖父当年去苏格兰,真的是处理边境事务吗?“
书房里的座钟敲响八点。
埃默里突然抽出腰间的匕首,银质刀柄在晨光里划出冷光:“光坐着猜没用。”他用刀尖挑起桌上的地图,戳在伦敦东区的位置,“我今早溜去邮局,截了封给斯塔瑞克的信——信徒们在码头仓库集会。”他的拇指抹过刀刃,“乔治要查斯塔瑞克庄园,总得先斩断他的爪牙。”
乔治盯着地图上被匕首刺穿的红点。
烦恼的情绪不断上涌,神经的刺痛引发后颈的螺旋纹发烫,像有根线从脊椎骨里钻出来,顺着血管往伦敦方向扯。
他抓起外套,铁盒在胸口撞出闷响:“去伦敦。”
伦敦的风裹着煤烟味灌进马车车厢,乔治畅想着19世纪正是马车最后的晚霞,不远的将来马路上将拥有源源不断的机车洪流。
乔治掀开车帘,看街边的破衣报童举着《泰晤士报》跑过,头版标题是“铁路公司再吞小镇”,伦敦的清晨阴沉而迷茫,一般的郊区路段和贫民窟小道几乎还是充斥着泥土和煤渣,行人都尽量沿着两侧房屋的水泥地基匆忙奔走,集市和繁华地段也只是用鹅卵石铺装地面,只有主干道和金融城(如伦巴第街)才用昂贵的石板。
埃默里敲了敲车窗,车夫甩动马鞭,车轮碾过鹅卵石路的颠簸里,乔治摸到铁盒上的带刺玫瑰——那是昨夜从地下室带出来的,此刻已经枯成深褐色,花瓣边缘蜷曲着,像某种被抽干生命力的符号。
“到了。”埃默里的声音压得很低。
马车停在东码头的废弃仓库前,生锈的铁门挂着半截锁链,门缝里渗出腐鱼般的腥气。
乔治摸出怀表残片,金属贴着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和昨夜后颈的热度一模一样。
“里面有人。”埃默里的匕首已经出鞘,刀柄上的狼头纹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他侧耳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突然踹门而入。
霉味混着血锈味扑面而来,乔治的靴底黏住什么滑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凝固的血渍,蜿蜒着爬向仓库深处。
“看这里。”查尔斯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教务长蹲在墙角,用钢笔挑开一块破布——下面是个铜锅,内壁刻满扭曲的符文,锅底结着黑褐色的血痂。
乔治凑近时,后颈的螺旋纹突然剧烈跳动,他下意识捂住那里,却见锅身的符文像活了般蠕动,最后拼成一个字母C。
“是圣殿骑士团的低级徽章。”乔治的声音发紧。
他掏出铁盒里的残片比对,怀表背面的刻痕竟与锅身的纹路严丝合缝。
埃默里在另一侧喊他,乔治转身,看见金发青年正用匕首挑起一卷羊皮纸,封蜡上印着黑玫瑰——和查尔斯提到的商行标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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