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将小院里的那点昏黄灯火和人间的微暖,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将夏清月冰冷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替的光影。她一言不发,目光直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那夜色洞穿。
那股从常贵家中带出来的、混杂着愤怒与无力的沉重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变得愈发压抑。林默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闷的跳动声,像在为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敲着丧钟。
司机是夏清月的心腹,一路无话,车开得极稳,像一条黑色的鱼,悄无声息地滑行在江州沉睡的街道上。
林默没有说话,他知道夏清月需要时间来平复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将今晚看到、听到、感知到的一切碎片,迅速拼接、建模、分析。
周良安温文尔雅的电话,张狂画下血叉的狠戾,地痞流氓的嚣张,常贵老人那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这些看似孤立的点,在他的脑海中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幅清晰、冷酷、高效的作战地图。
“他的手段,比赵立春高明。”
不知过了多久,夏清月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低,没有了在常贵家门口的铿锵,也没有了面对林默时的威严,只剩下一种淬过冰的冷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被压缩成了坚硬的内核。
“赵立春是头野猪。”林默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他知道夏清月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分析,“饿了就拱,见了食就抢,吃相难看,搞得满身是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比喻让车内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点。
“周良安呢?”夏清月偏过头,黑暗中,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了林默。
“他是个猎人。”林默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陈述自己的分析结果,“一个现代化的、懂管理学、甚至可能还懂点心理学的猎人。他不用蛮力,他用的是一套组合拳,一个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的体系。”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驾马车。”
夏清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第一驾,红脸。也就是周良安自己。”林默放下第一根手指,“他永远是温文尔雅、通情达理的。他会跟你谈政策,谈大局,甚至会表现出对你个人困境的同情。他就像一个慈眉善目的神父,告诉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一切苦难都是上帝的考验。他永远站在道德高地上,让你无法对他产生直接的恨意。就算逼死了人,他也可以一脸无辜地说,我是按规矩办的,我已经尽力协调了,我很痛心。”
“就像今晚,他给张狂打电话,说的那些话,滴水不漏。既是命令,又是撇清。他永远不会让自己的手上沾血。”
夏清月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这是她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第二驾,白脸。他的心腹,张狂。”林默放下第二根手指,“这个人,就是周良安手里的那把刀,那本‘规矩’。他负责唱反调,负责施压。周良安谈人情,他就谈法律;周良安说理解,他就说最后期限。他把所有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公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把所有矛盾都集中到自己这里。他是那堵墙,让你撞得头破血流,却永远碰不到墙后面的周良安。”
“常贵大爷说,张狂把合同拍在桌上,告诉他别想搞特殊。这就是典型的白脸角色,他扮演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执行者,将拆迁户的怨气和怒火,从周良安身上引开。”
林默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冷了一些。
“可光有红脸白脸,对付一些硬骨头,还是不够的。”
他放下了第三根手指。
“所以,有了第三驾马车——黑社会。”
“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地痞流氓。他们负责做所有‘规矩’之外的脏活。砸玻璃、泼油漆、堵门恐吓、言语骚扰。这些事,警察来了也管不了,或者说,很难管。他们不造成重伤,不抢劫财物,但他们能制造无休止的恐惧,一点点蚕食你的精神,摧毁你的意志。”
“他们是周良安最肮脏,也最有效的一只手。更是完全可以切割、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出了事,周良安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甚至可以义正辞严地要求公安机关‘严厉打击黑恶势力’,再捞一波好名声。”
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默的分析,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周良安那张温文尔雅的面皮层层剥开,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精于算计的骨肉和筋络。
红脸负责安抚与瓦解,白脸负责施压与恐吓,黑社会负责折磨与摧毁。
三位一体,无往不利。
先用“红脸”给你画个饼,让你心存幻想;幻想破灭,就上“白脸”给你一巴掌,让你认清现实;你若是不服,再放“黑社会”这条疯狗来咬你,让你日夜不得安宁。等你被折磨得筋疲力尽、濒临崩溃时,“红脸”周良安又会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提着水果,一脸同情地劝你:“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吧,签了就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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