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罗修尘在镇中心演武场那地狱般的操练里,硬生生扛过了一年多的光景。
这一年里,他身子骨像抽条的青竹般结实起来,单薄的身板覆上了清晰的肌肉线条,眼神也淬炼得如磐石般坚定。
最初训练完,整个人像滩烂泥,倒头就睡。如今,中午竟还能挤出时辰,从二十公里外的镇子一路跑回黑石村,陪弟弟罗修羽玩耍嬉闹。
跟着猎户头头李铁进山,也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变得有模有样。
初时进山,脚步重得像砸夯,惊跑了不少猎物;射箭也常失了准头,浪费不少箭矢。李铁没少骂他“笨手笨脚像头刚出栏的牛犊子”。可这小子骨子里有股韧劲儿,李铁教的技巧,他一丝不苟地练,眼力、脚力、臂力都在一次次钻林子、拉硬弓中飞快长进。
如今,他脚步轻捷得能踩在落叶上不发出脆响,眼神锐利得能在密林光影里分辨出兔子的耳尖,那张从吴大锤手里赢来的桦木硬弓,在他手里也愈发得心应手。
虽然还比不上李铁他们这些老把式,但每次进山,总能稳稳地添上几只山鸡野兔,成了个实打实的帮手。打下的山货,也让原本瘦小的弟弟罗修羽脸上也添了几分红润。
这天刚陪弟弟堆了个歪歪扭扭的土堡,就听见沈大富那熟悉的大嗓门:“尘小子,晨功练完了?”沈大富扛着长矛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待会儿李头儿带队进山撵野猪,去不去?你小子现在这手本事,够格了!”
这声“够格了”的邀请,让沈大富不由得想起半年前这小子死活要跟他们进山那会儿,也想起了他第一次笨拙地拉开那张弓……
“尘崽!嘿,快七岁了,该叫小子了!”铁匠吴大锤当时拍着张厚实的桦木弓,粗声笑道,“你要是能拉开这二百斤的家伙,老子豁出去给你打一整套家伙事!”他这话一撂下,旁边李铁、罗大山一帮老猎户都哄笑起来。
罗大山抹了把脸,对自己儿子说:“打猎?那不是娃儿耍的,凶险着呢!老实陪小羽玩去,你爹还养得起你这半大小子,哈哈哈!”
“爹,你就让我试试吧!”罗修尘扭头看向吴大锤,黑亮的眼珠里闪着股少年人的狡黠,“吴叔,说话算话,可不兴赖皮!”
“赖皮?老子吐口唾沫砸个坑!”吴大锤拍着胸脯,又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的李铁,“李头儿,你给做个见证!”
李铁没说话,只是咧开嘴笑了笑,冲罗修尘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小子,露一手给大伙儿瞧瞧!
罗修尘伸手抓起那弓,入手沉甸甸的。桦木弓身硬实得很,韧劲儿十足,弦是上好的犀牛筋搓的。他心里暗赞:好家伙!
在众人或嬉笑或怀疑的目光下,他深吸一口气,腰马一沉——
嗡!嗡!嗡!
弓弦如满月,连开三次!那弓弦震动的余音还在空气里打着颤。
四周的哄笑声像被掐断了脖子,瞬间死寂,紧接着爆出一片吸气声和惊叹。
“哈哈哈,好小子,比我家那小子强,吴铁匠,你这下可得肉疼了。哈哈哈!”李铁蒲扇大的巴掌猛地拍在罗修尘肩上,震得他肩膀一沉,洪亮的笑声在山风里格外响亮。
他环视了一圈还在发愣的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都瞧见了?咱黑石村,又添了个好把式!吴铁匠,痛快点儿,别磨叽!”
最终,罗修尘在吴大锤心疼得直抽气的眼神里,心满意足地扛走了那张桦木硬弓和一把青钢猎刀。李铁看着少年扛弓挺直的背影,眼中满是赞许,“是个扛猎刀的料子!下回进山,跟紧老子!”
每每想起吴大锤那副肉疼模样,沈大富还是忍不住咧嘴直乐,尤其想到李头儿那声定锤的喝彩和那句“跟紧老子”的认可。如今看着这小子真成了猎队里一个顶用的好手,他这邀请喊得也格外有底气。
“弟弟,你就在家门口玩,不要跑远了,娘也快回来了,哥哥给你打野猪去。” 罗修尘说着,宠溺地揉了揉罗修羽细软的头发。虽然两人同岁,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弟弟显得格外瘦小单薄,乍一看倒像是比罗修尘小了几岁。
“哥哥,你也小心点。” 罗修羽仰起小脸,努力把担忧藏进清澈的眼底,声音脆生生的。
他望着哥哥背上那张熟悉的桦木硬弓,腰间的青钢猎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微光,最终目光定格在哥哥逐渐远去的、已初具猎人挺拔轮廓的背影上,直到那身影和沈大富一起消失在村口的小路尽头,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山林深处,三头庞然大物正拱着林间的腐叶,搜寻着草根和掉落的坚果。这些野猪体型惊人,最小的也有近三百斤,肩背高耸如同小山包,粗硬的鬃毛根根如钢针倒竖。最大的一头,獠牙外翻,弯曲如短匕,怕是有四百斤开外,每一次拱动,厚实的肩胛肌肉都如岩石般耸动,粗壮的蹄子踩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凹坑,散发着野性的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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