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砚秋府邸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
他指尖轻抚过刚领回的百两赏金,黄金冰冷的触感未能驱散眉宇间的凝重。窗外树影摇曳,如同暗处窥视的眼睛。玉米推广的成功和兵部侍郎的升迁,并未带来丝毫松懈,反而像在悬崖边又向前踏了一步。
“黄金百两,侍郎官衔……”他低声自语,烛火将他的侧影投在墙上,拉得细长而孤峭,“魏忠贤今日在朝堂上沉默得反常。”
那老阉宦拂袖离去时阴鸷的一瞥,比任何当庭咆哮都令人心惊。这不是终结,而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桌上摊着辽东军屯送来的首批玉米收成简报,字里行间透着边军将士难得的饱暖希望。然而这页承载生机的纸,旁边却压着苏清鸢傍晚才送来的密报——关于崔应元入狱后,其党羽频繁出入魏忠贤府邸的记录。
“他们在暗处蠕动得越频繁,谋划的毒计就越狠辣。”
他起身从多宝阁的暗格里取出一本薄册,封皮无字,里面却详细记录了自入京以来,与阉党每一次或明或暗的交锋。翻到最新一页,他提笔蘸墨,将“玉米破局”、“崔应元下狱”几字圈起,画出一条箭头,指向空白。那箭头锐利,仿佛要刺穿纸张。
他知道,下一个危机,必然指向这空白之处。而且,必定是冲着将他彻底置于死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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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月色下,魏忠贤府邸深处,密室的空气却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檀香烟雾缭绕,却掩不住那股子阴寒戾气。魏忠贤斜倚在太师椅上,半阖着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扶手,那声响不大,却像重锤敲在下方跪着的两人心上。
崔呈秀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不敢稍抬。旁边的田尔耕,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此刻也屏息凝神,冷汗浸湿了飞鱼服的后领。
“咱家真是养了一群好奴才。”魏忠贤的声音不高,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却字字如冰锥,“一个沈砚秋,户部蹦跶完,又窜到兵部。如今更是在皇上面前,用那劳什子西洋玉米,狠狠打了咱家的脸!”
他猛地睁眼,精光暴射,视线落在崔呈秀身上:“你那个本家崔应元,更是废物!不仅没摁死他,反而把自己折进了诏狱!你们说说,接下来,咱家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搁?”
崔呈秀浑身一颤,急忙抬头,脸上已无半分平日里的侍郎威风,只剩下谄媚与惊惧:“千岁爷息怒!是奴才们无能,奴才们该死!那沈砚秋……着实狡诈如狐,又不知怎的走了狗屎运,连西洋异种都能被他寻来……”
“咱家不想听这些!”魏忠贤一挥袖,打断了他,语气森然,“咱家只要结果。他如今圣眷正浓,又握着辽东军备的实权,再让他这么经营下去,这朝廷,还有咱家站的地方吗?”
一直沉默的田尔耕此时小心翼翼开口:“千岁爷,明面上动他,确实不易。皇上正在兴头上,且徐光启那老匹夫处处维护。不过……”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若是他自己‘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纵是皇上,也保他不住!”
魏忠贤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微微颔首:“说下去。”
田尔耕受到鼓励,语速加快:“辽东战事吃紧,后金皇太极对我大明疆土虎视眈眈。若此时,查出沈砚秋与后金私下往来,欲献我边防舆图,以换荣华……”
“妙!”崔呈秀立刻接口,脸上泛起兴奋的潮红,“此计甚妙!通敌之罪,十恶不赦!只要‘证据’做得漂亮,任他沈砚秋巧舌如簧,也难逃一死!届时,不仅他能除掉,就连徐光启,亦可被牵连个‘识人不明’之罪!”
魏忠贤缓缓坐直身体,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通敌……确是株连九族的好罪名。”他阴恻恻地笑了,“这事儿,交给你们去办。记住,‘证据’要做得真,人证、物证,都要经得起推敲。尤其是书信笔迹、所用印信,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他目光如刀,刮过崔呈秀和田尔耕:“沈砚秋不是善茬,心思缜密。你们若再失手……”后面的话没说,但那无形的压力让两人瞬间汗出如浆。
“千岁爷放心!”崔呈秀重重磕头,“奴才必亲自操办,寻那临摹高手,仿其笔迹,再设法弄到他平日用的印信图样,定造出铁证!保管让他百口莫辩!”
田尔耕也赶紧保证:“锦衣卫这边,奴才也会安排妥当,届时抓人、搜查,‘恰好’发现证据,流程上绝无破绽。”
“嗯。”魏忠贤满意地靠回椅背,重新阖上眼,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吧,做得干净些。咱家等着看,这位圣眷正隆的沈侍郎,如何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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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秋书房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他合上那本无字密册,将其放回原处。心中那股不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清晰。阉党此番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下一次,他们会从哪里射来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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