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混乱持续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再次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停!”
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看向土台上那个年轻的县令,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来,诸位还不明白,什么是‘令行禁止’。”沈砚秋缓缓道,“从现在起,我的每一个口令,都必须严格执行!做不到者,所在什,全体受罚!什长、队正,连带受责!”
他目光落在第一队一个明显站歪了的流民身上,又扫过他所在的什长和队正周老憨:“第一队第三什,全体出列!绕校场跑五圈!什长、周副统领,监督执行!”
那流民吓得脸色发白,他所在的什长是个中年衙役,一脸不忿,却不敢反驳。周老憨咬了咬牙,吼道:“第三什,跟老子跑起来!”带头冲向校场边缘。
看着那一什人在尘土中开始奔跑,剩下的人顿时噤若寒蝉。他们意识到,这位沈大人,是动真格的了。
“继续整队!”沈砚秋喝道。
这一次,效率明显提高。虽然依旧笨拙,但没人再敢敷衍。队正和什长卖力地吆喝、调整,流民和衙役被迫挤在一起,笨拙地试图对齐身边陌生的“同袍”。
沈砚秋不再站在台上,而是走入队列之中,亲自纠正。“你,肩膀放松,目视前方!”“你,腿伸直,不要晃!”“间隔一拳,保持距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感。被他指点到的人,无不凛然遵从。他偶尔会亲自示范一个挺胸收腹的站立姿势,那挺拔的身形和沉稳的气度,与周围歪斜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渐渐地,歪扭的队列开始变得整齐了一些,虽然远谈不上标准,但至少有了个雏形。流民和衙役在反复的调整和近距离接触中,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被强行打破了一点,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汗水从每个人的额头渗出,在初春的寒风中化作白气。长时间的站立和调整让不少人肌肉酸痛,尤其是那些缺乏锻炼的衙役,更是呲牙咧嘴,却不敢抱怨。
沈砚秋看着台下这三支初具形状、气喘吁吁的队伍,心知今日已初见成效。他抬了抬手,让众人稍息。
“今日操练,到此为止。”沈砚秋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和,“记住你们身边的每一个人!记住你们今天的狼狈!记住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号令!乡勇营,不是乌合之众的庇护所,是守护米脂的刀盾!要想不被人看不起,要想活下去,活得有个人样,就得先把这身骨头挺直了,把这口气喘匀了!”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专注了许多的脸,最后定格在周老憨、张猛、李贵身上:“三位队正,带各自队伍,熟悉营规。明日卯时,校场点卯,迟到者,严惩不贷!”
“是!”周老憨率先吼道,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却充满了力量。张猛和李贵对视一眼,也勉强应了一声。
队伍在队正的带领下,开始缓慢解散,走向临时划定的营地区域。流民和衙役依旧泾渭分明,但彼此间的敌意,似乎在那枯燥而严厉的队列训练中,被磨掉了一些尖刺。
沈砚秋独自站在空荡下来的校场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只是第一步。建立纪律,磨合队伍,需要时间,也需要持续的压力。而赵德安,还有那些潜在的敌人,绝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他抬眼望向米脂城外隐约的山峦轮廓,那里,匪患的阴影正在聚集。这支仓促成军的乡勇,能否在刀刃见血之前,真正凝聚起来?他深吸一口带着尘土味的冷空气,转身走向县衙。路还长,步步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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