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收购点上了正轨,赵卫国明显比前阵子轻省了些。但张小梅却觉得,自个儿心里那根弦,反倒绷得更紧了。这弦不是愁,是种甜丝丝的、带着点儿慌的盼头。
自打年前两家大人把话挑明了,她和卫国哥的婚事就算定下了。虽说还没正式过礼、定日子,可屯里人谁见了不笑着打趣两句?“小梅,啥时候喝你喜酒啊?”“啥时候过门给卫国当媳妇去?”每每这时,张小梅就臊得满脸通红,心里却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暖烘烘,亮堂堂。
婚得结,嫁妆就得预备。这事儿,张小梅没跟赵卫国提过,也没在收购点帮忙时露过半点。姑娘家的心思,在这头总是格外细密,也格外羞怯。她都是趁家里没人,或者晚上点灯熬油的工夫,偷偷地置办。
这天晌午,天儿好,日头透过糊着白纸的木格窗棂,在炕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张小梅娘去隔壁婶子家借鞋样子了,弟弟妹妹还没放学。家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和远处河套哗啦啦的水声。
张小梅轻手轻脚地爬上炕,从炕梢那只刷着红漆、有些掉皮的旧板柜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袱。解开包袱皮,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各色布料、丝线,还有用旧报纸仔细包着的几副新买的绣花针、顶针。
最上面是一块水红色的灯芯绒布,厚实,绒面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年前赵卫国去公社,特意给她扯的,说是让她做件新衣裳。布扯得多,做件褂子绰绰有余。张小梅当时就存了心思,省下些,正好够做一床被面。水红,喜庆。
她把灯芯绒布展开,铺在炕席上,用手掌细细抚平。布幅宽,做被面还得接。她拿出剪子,比划着尺寸,下剪子时格外慎重,生怕剪歪了一星半点。咔嚓咔嚓的剪布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剪在她心尖上,带着实实在在的欢喜。
裁好了布,需要缝合。她穿针引线——线是托人从县里捎来的“的确良”线,结实,颜色正。飞针走线,针脚细密匀称,接缝处几乎看不出痕迹。做被面是力气活,也是耐心活。张小梅埋着头,一针一线地缝着,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也顾不得擦。想着这床水红被面将来要铺在属于她和卫国哥的新炕上,心里就像有只小雀儿在扑腾,手下越发有劲儿。
缝好被面,她又拿出几块碎花布。有浅粉底子印着小白花的,有天蓝底子撒着星星点点的,都是平常攒下,或者用鸡蛋跟走村串户的货郎换的。这些是做枕套、门帘、还有将来小孩衣裳的料子。
枕套好做,裁成两块一样大小的长方形,三边缝死,留一边装荞麦皮枕芯就行。但张小梅不想光秃秃的。她挑了一块粉底白花的布,剪出两个枕套面,又从线板里选出红、绿、黄几色丝线,打算在枕套角上绣点花样。
绣啥呢?她咬着嘴唇想了想。牡丹太艳,鸳鸯太直白……最后,她决定绣并蒂莲。样子是她从前街五奶奶那里偷偷学来的,五奶奶早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巧手。她用铅笔在布角轻轻描出两个紧紧挨着的莲花骨朵,下面连着同一根茎。
描好了,绷上绣花绷子,戴上顶针,开始绣。红色的线绣花瓣,从浅到深,层层晕染;绿色的线绣莲叶和茎秆;黄色的线点出小小的花蕊。她绣得极慢,极仔细,每一针都屏住呼吸,生怕绣歪了。并蒂莲,莲花,连心……想着这寓意,她脸颊绯红,嘴角却止不住地上翘。
“姐,你干啥呢?”门口忽然传来弟弟小军的声音,吓了张小梅一跳,针差点扎手上。
她慌忙把绣花绷子往身后藏,又把炕上的布料往包袱里拢:“没……没干啥!写作业去!”
小军才八九岁,正是淘的时候,笑嘻嘻地凑过来:“俺看见啦!你绣花呢!是不是给俺卫国哥绣的?俺也要看!”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看啥看!”张小梅又羞又急,伸手去赶弟弟,“不许出去乱说!听见没?”
“知道啦!给俺一块糖,俺就不说!”小军做了个鬼脸。
张小梅没法,从兜里摸出块水果糖——是前些天赵卫国悄悄塞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塞给弟弟:“快写作业去!”
打发走了弟弟,张小梅捂着噗通噗通跳的心口,松了口气。看看窗外日头,估摸着娘快回来了,她赶紧把东西一样样收好,重新包进包袱皮,藏回板柜最底层。炕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痕迹。
晚上,娘在油灯下纳鞋底,张小梅假装在一旁看收购点的账本——赵卫国信得过她,一些简单的流水账让她帮着记。看着娘一针一线地纳着千层底,那麻绳穿过鞋底发出“嗤啦嗤啦”的声音,踏实又温暖。张小梅忽然小声开口:“娘……”
“嗯?”小梅娘抬起头。
“咱家……还有没有新棉花?弹得暄乎的那种。”张小梅问,声音细细的。
小梅娘手上动作顿了顿,看了女儿一眼。闺女脸上那层薄薄的红晕,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得分明。当娘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有,去年队里分的,留了十来斤好的,预备着呢。”她顿了顿,声音也柔和下来,“被里、褥里用的白粗布,娘也早织好了,在箱子里压着。等你……到时候,娘给你絮得厚厚的,软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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